苏愚刚进店门,就冷不防被姬行空扣住肩膀拽出门去,只听对方不无戏谑地问了一句:“兄弟,可还记得我啊?”回过头,一阵狂风正卷着黄沙漫过来,街上掀起一阵骚乱,两人不得不各自回手掩面、低头转身避过。等风吹过去,听得背后响起一阵乱咳和气急败坏的“呸呸”之声,苏愚再转过身,就看到了手持折扇、脸上嘴上糊了一层沙尘的公子哥,对方正对着地面连连吐着唾沫,每一口唾沫里面都是金黄色的沙粒。
苏愚有一刹那的惊慌。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那颗星晶一路追来?他要东西,给他就是,可他跟自己较量过星术,知道自己修行的秘密,若在这沙水城中一闹,岂不是要把自己的事泄露出去?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装傻充愣,再见机行事。因此他马上换上一脸纳闷的神色,微皱着眉问道:“你是谁?平白无故地,拉拉扯扯干什么?”
姬行空刚吐了几口泥沙出来,闻言便是一怔,连忙晃晃脑袋,又拿折扇扇了几下,把脸上的沙尘打扫干净,故作潇洒地一笑,问道:“你再仔细看看,当真认不出本公子了?”
于是苏愚又眯起眼睛上下左右辨认了一番,姬行空还很配合地摇着扇子原地转了个圈,可惜最终苏愚还是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不认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姬行空一阵气结,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苏愚前胸的衣服,另一只手扬起折起的扇子,扇柄上缭绕着氤氲紫气,作势便要打下来:“嘿,给我装!我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大庭广众之下,苏愚不敢用星力反抗,干脆做出一副吃惊却不肯屈服的模样,呵斥道:“喂,你想干什么?天师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这还是光天化日、在皇家门前,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王法?”
他这一喊,姬行空的扇子便停在了空中。皇子殿下不自觉地扭头看了看北斗阁的金字招牌,心想对啊,皇家的门面在这里,我在这儿一折腾,怕是我皇家脸上不好看,可是好容易逮到这小子,岂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手上用力,拽着苏愚就往远处走:“咱们换个地方!”
不敢泄露修为的苏愚与普通人并无区别,哪里拗得过他?只能任凭他拖拖拽拽往前走。此时街上行人倒是不少,但都呼啦一下躲得远远的,有人认出这逞凶的公子正是那位司徒霸天,虽然昨天被耍弄得很凄惨,但本身修为并不低,本就没人乐意管修行人的闲事,现在人们更是唯恐自己沾惹了祸端。唯独对面何记的门帘突然一掀,一声响亮清脆的暴喝竟随着一个黑发黑肤的少女冲出门来,挟着凛然气势冲入大街上空直击姬行空的耳鼓,吓了他一个哆嗦:“司徒霸天!住手!不许你在这里欺负人!”
这一声喝叫几乎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苏愚和姬行空也转过脸寻声望去,只见黑皮肤的少女单手叉腰站在何记门口,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皮鞭,怒发冲冠,正气凛然,随即“啪”的一声将皮鞭在地上一甩,大步流星地向姬行空走了过来。于是附近几家门店的老板伙计纷纷推开门窗向外观看,都知道何记的小老板又要打抱不平了,这位黑姑娘一没修为二没武艺,为人却是豪侠仗义,最见不得凡人被修行人欺负。以往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几起,因为大家都是何记的主顾,多少都卖何记几分面子,倒也没出什么事情。谁知今天这姑娘又跟司徒霸天磕上了。
北斗阁的小伙计也探头往外张望,见那所谓的司徒霸天就是自家新来的东家三皇子殿下,便撒腿跑上楼去找顾先生。楼上的顾先生此时恰好推窗向楼下看去,正听见又一声怒喝自街上响起:“欧阳美丽!我跟这小子有杀猪之仇,夺宝之恨!你少管我的闲事!”
欧阳美丽?这谁的名字这么没羞没臊?杀猪之仇,夺宝之恨?这又是什么梁子这么苦大仇深?街上顿时一片哄然。二楼窗口向外探头的顾乐文则是以手扶额一声长叹。在他的视线中央,姬行空正一手揪着那个少年的衣襟,一手用扇子指着何记的黑少女,把欺男霸女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神态摆了个十成十。
姬行空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也好衬得起司徒霸天这名字的赫赫神威。昨天丢过一次人,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步了,尤其是被对方当众喝破了自己名号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沙水扬了名,虽然不见得是好名声,可是没关系,大家都知道自己就好,反正无关皇室,丑名恶名咱也喜欢。作为堂堂的司徒霸天,怎么可能在一个黑不溜秋的丑丫头面前退缩?何况丑丫头的狗根本就没跟出来,自己又怕得什么?所以他梗着脖子,耀武扬威地接下了对方的挑战。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狗叫,于是梗着的脖子马上缩回来,一双眼睛紧张兮兮地扫向丑丫头身后。那只小白狗并不在,确实没跟出来。那刚才是谁家的狗在没事乱叫,本皇子岂是吓大的?看到那个丑丫头拎着鞭子越走越近,他便又用扇子向对方一指:“欧阳美丽,这是我司徒霸天的个人恩怨,你说什么都没用,你不知道这小子多么滑不留手,今天被我逮住,绝对不能轻饶!”
话音落地,他又听到一声狗叫。他忽然觉得后背阵阵发凉,眨了眨眼睛,慢慢转过身,却见一只小黑狗正站在自己身后两三步外,摇着短短的尾巴瞧着自己。他一转头,便又是一声半威胁半声讨的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