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以为,渡头许若梅那一番绝情断爱的话,能让兰师姐从此心死,她可以一直陪着兰师姐,用她的温柔将兰师姐心里的伤口治愈。
可是,她总是想得太简单,就在师父逝世后没多久,从她生命中消失了许多年的爹娘出现在了蛊医谷,强行将她带回了灞陵。
原来当年的骨肉离散只为了让她拜入蛊医谷门下,她的爹娘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长大成人。
“从今天开始,竹儿,你有个新的名字,叫做湘娘,我齐家的长女,齐湘娘。”
这是久别重逢的娘亲给她的新名字,她静静坐在铜镜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头想的自始至终只有兰师姐。
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好不好?有没有还在借酒消愁?
“咯吱——”
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她的亲爹爹。
“已经备好了,让湘娘进来吧。”
“要去哪里?”齐湘娘愕然看向爹娘,眉眼依旧,可却笼着一层淡淡的陌生感。
“你这容貌实在是太过平凡,爹爹这是在帮你。”
“爹爹的意思是?”
“换脸。”
“不!我不要!”
爹娘却瞬间沉了脸,“为了齐家的荣辱,湘娘,你必须这样!”
“我若是变了脸,兰师姐便再也认不出我了!”齐湘娘骇然摇头,退到了墙角处,哀声道,“我求求你,爹爹,娘亲,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换我的脸,好不好?”
爹娘对视了一眼,长长一叹。
齐湘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亲娘朝他招了招手,“来,娘亲不逼你。”
齐湘娘顺从地走了过去,亲娘的手顺势搭上了她的肩头,她只觉得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眼前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等她醒来,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她的面容,她的自由,她的情,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没了。
铜镜中的她虽然美了不少,可终究不是阿竹的样子,兰师姐定是认不出来了。
她在家里哭了许久、许久,却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从一开始,她就是齐家的一枚棋子,故意被亲族丢在临淮,目的只为了混入蛊医谷,探知白丞相多次来临淮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今,齐家想知道的,她已尽数奉上,可齐家想要的,她还没有完成。
“湘娘,接近商东儒,做灵枢院的女主人!”这是爹爹下的命令。
齐湘娘摇头,并不想做灵枢院的女主人。
“别忘了,你的兰师姐是一个人在蛊医谷。”爹爹的话带着满满的威胁。
齐湘娘身子猛烈地一震。
“听话,湘娘。”
“是……”她几乎是颤抖地说完这个字,将泪水尽数埋在了心里。
她暗暗想着,“兰师姐,别怕,这次我来护着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只要你能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等我做完这些事,我便来带你走,我们有多远走多远,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陪你一起到老……”
于是,齐湘娘在齐家的用心安排下,成了一朵解语花,变成了商东儒外间的红颜知己。
或许,从一开始许若梅就注定是她的宿敌,这世上有她齐湘娘,就不该有许若梅。
十年前是因为兰师姐,十年后却因为商东儒。
当年争兰师姐,她没有赢,许若梅也没有赢。可现在争商东儒,她却赢得轻轻松松,许若梅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许若梅憔悴的样子,齐湘娘起初觉得畅快,后来却渐渐地多了一丝恻隐之意。
直到那一日——
天上还在飘着雪花,像往常一样地,许若梅静静地一个人在灵枢院山腰的梅园赏梅。
这是难得的机会,她可以与许若梅好好说上几句话。若是可以劝许若梅遁入空门,让出灵枢院夫人的位置,齐湘娘是可以留她一条命,放她孤独终老的。
可是齐湘娘万万没想到,那一日的梅园之中,竟出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兰师姐。
也就是那一天,齐湘娘才知道,真正输的那个,其实一直是她。
兰师姐心里永远都有许若梅,而许若梅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兰师姐。
“若梅,一切可安好?”纵使十年过去,兰师姐看许若梅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若水,还是那样深情脉脉。
“你的脸……”许若梅死水一样的双眸终是有了一丝明亮,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说什么,已足以让兰师姐明白,她过得并不好。
“要做蛊医谷的继承人,这是必须的牺牲。”她不敢把面具摘下,害怕这样的自己吓到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在这儿等你,跟当年一样,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便带你走。”兰师姐的双眸闪泪,话音之中满满的都是哀求。
“可是,我已经有了青黛了。”许若梅已经哭了,灵枢院早已没有半点眷恋,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她的青黛。
“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明日,我等你们。”兰师姐含泪一笑,深深看向许若梅的瞬间,忍不住道,“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好看。”
“兰……”许若梅颤声一唤,年少时候的深情涌上心头,经年强忍的相思终在这一刻爆发。
“若梅……”兰师姐轻轻张臂,便将许若梅紧紧搂入了怀中,她怜惜地嗅着她身上久违的淡淡香味儿,只觉得一切的一切恍若隔世。
许若梅勾紧了她的腰肢,紧紧贴在她的颈窝里,这儿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