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期拜见王姊,西凉万年,王姊万年。”
姬蝶慵懒地坐起来,仔细打量姬期,宫娥早识趣地撩起垂帘,以便这对几乎不认识的姐弟交谈。
脑中回忆许久,姬蝶怎么也想不起来姬期,打量的目光顿时收回,恢复到慵懒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
“本王多年未曾返乡,父王他还没死吧?”
出嫁在外的女儿问候父亲,出言云“死”,乃是极其地不尊重,使团众人身子一怔,怒目相视。
姬期却呵呵笑起来道:“姬期代父王谢王姊挂怀,他老人家吃好睡好,越活越年轻。
而且西凉群狼环伺,北有狼族匈奴部,南有虎狼暴秦,西部更是千里蛮夷。
王姊的根基还没有扎稳,父王则能离你而去,不对你照拂。”
言外之意,西凉国能屹立不倒,完全是因为周朝强盛的武力支持,否则早被他国吞并。
姬期对答巧妙,没有直言冲撞,却借姬蝶的话损了西凉一把。
姬蝶暗暗称奇,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弟弟,不像传言中那样,借着母妃受宠一步登天。
能得周天子的青睐,姬期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你我是自家人,废话少说,千里迢迢来西凉作甚?”
姬期嘴角微微一撇,终于开门见山,从姬蝶的表现上看,情报不假,婴齐一定在西凉。
“亲不亲娘家人,王姊远嫁西凉,十数年来鲜有归国回乡,父王甚是想念,特命我带上礼物前来探望。”
几个力士抬着两口箱子上殿,当众打开,不是甚黄金白玉,只是些寻常粟米稻谷,还有满满一箱子土。
姬期抓起一把土沉声道:“故土难分,故土难离,王姊离家多年,想必早已经忘了周土的味道。
一箱故乡土,一箱故乡谷,王姊在后宫辟方寸地,细心栽培,亦可解思乡之情。”
闻着泥土的芬芳,姬蝶有些动容,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在周宫长大,吃的是周粮,喝的是周水,若言没有半分感念,那是骗人。
“收下礼物,本王谢王弟不远千里送来此两物,稍后本王亦会准备些西凉特产,王弟带回去,分给各宫老人,也算本王回了次家乡。”
“姬期遵命”,旋即拿出一封诏书,挺直身板说道,“大周天子诏,西凉国主跪迎”。
先前姬期以姐弟身份向姬蝶献上礼物,此时则是以天子特使身份宣诏。
“本王腰不是很好,跪不下去,尊使就这么念吧。”
先私后公,威严逼人,但这怎能让姬蝶屈服,她腿都没动一下,懒散散说一句,就这么躺在榻上听诏。
姬期微微一笑,对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也不斥责姬蝶无礼,站着将诏书读完。
用词华藻,言语优美,加之姬期抑扬顿挫的朗读,宛若铮铮清脆琴声,听完使人回味无穷。
“可惜我们曾经叫他父亲”,姬蝶心中想到。
婴齐并未身死,而是被自己救回西凉,一开始姬蝶就没想着消息不被周天子知道。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婴齐诞下麟儿不足一年,孩子尚幼,她身体也未恢复。
交出去,千里奔波,母子受累;不交出去,眼下群狼环伺,西凉需要大周的扶持。
“王姊,我想我说的够明白了,烦劳请红鸾王姊出来,准备几日,随我返回洛邑。”
姬期见姬蝶沉默,知道她在权衡,趁胜追击,步步不让。
“西凉形势危急,坐拥河湟,扼守中原与西域通商要道,而与西域通商向来是秦国重要商路。
就算秦王不愿灭西凉,陇西老秦贵族也不会放过西凉,更何况年初匈奴猛攻西凉,连下数城,毁稻田千顷。
冒顿野心勃勃,篡杀亲父,想的就是攻破中原,而西凉不胡不华,首当其冲。
王姊当保全西凉社稷,从大局着想。”
“嗯!”
姬蝶正踌躇不决,忽闻“从大局着想”,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幼时姬延将她嫁于老凉王,那时也是从大局着想。
自己就是因为这句话被毁了一生,难道还要让自己妹妹在因为这句话毁掉一生?
政治家的敏感冷酷迅速从姬蝶身上消失,属于女子的那份重情被搬上台面。
她冷哼一声道:“你们就是看不得女人坐上王位,整日扯甚牝鸡司晨数落本王。
处处从大局着想,这句话不知被你们当作借口毁掉了多少女人。
西凉国亡了如何,本王身死又如何,总之不能再让你们用一句为大局着想,残害女子。”
姬蝶叉着腰,手指着姬期,发髻散了也不理会,像个发飙的母虎连珠炮似骂道。
姬期心里疑惑,方才只差一步就能让姬蝶乖乖交出婴齐,怎么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
男人和女人吵架永远不占理,何况姬蝶是个做王的女人。
姬期闭口不言,只等姬蝶骂完,告罪悻悻离去。
一边走,心里还在想:女人真的要远离政治,那种令人发狂的逻辑思维,天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想法。
“桃核儿,还记得姐姐吗?”
一个体态稍显丰腴的女子拦住姬期问道。
此人一身素装,别无金银玉饰,简单绾个发髻,任由如墨长发披在肩上。柳眉凤眼,成熟的脸庞上透露几分稚气,眼睛里尚许狡诘之色。
“你是……婴齐姐姐。”
姬期试探性问道,当初婴齐八岁前堪称周宫最尊贵的人,即便是太子战也要迁就她。
那时姬期不过三四岁,步履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