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太子妃苏氏一袭绛色宫装,流云霞帔,秀发高高挽起缀满珠翠,整洁的衣领处露出一截洁白修长的脖颈,整个人雍容华贵、秀美清丽。 她本是台州刺史苏亶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性情温淑,恬淡优雅,在一众名门闺秀之中素以娴雅著称,闺名早已流传在世家门阀内部,正是因此得以击败众多贵女,一朝雀屏中选飞入龙门,成为万众瞩目的太子妃。 然而世人所艳羡其即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子妃苏氏却并不太在意。性情温婉的她更在乎的是丈夫是否能平安顺遂,儿子是否能健康成长,能不能成为皇后倒是并不奢求。 但是她也知道,身为储君的李承乾若是不能成为太子,却是连一个闲散亲王都做不成的…… 她虽然性情幽闲,却不是一点政治智慧都没有。 所以此刻面对眼前的父亲,一双弯弯的黛眉紧紧蹙起,神情有些不悦,却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怨气,语调淡淡的清声说道:“父亲想要谋求京兆尹一职,为何不事先说于女儿听,反而要直接找上太子殿下?” 苏亶今年刚刚过了不惑之年,但是保养得宜,加之世家公子的温厚气度,望之依旧俊朗不凡。 他摆了摆手,随意说道:“你虽然是太子妃,可是这等朝堂之事你又懂得多少?跟你说了,不还是得请太子殿下襄助?那还不如为父直接跟殿下说,有翁婿这一层情面在,料想他也拒绝不得。再者说,殿下虽然身为太子,但是放眼满朝却无一个可以信赖器重的大臣,没有自己的班底,即便是太子之位亦不过是水中浮萍,一旦雨骤风狂,便即刻倾覆,怎能不未雨绸缪呢?” 他是听闻世家门阀一同出手将房俊给坑了,这京兆尹之职必然空位以待,便动了心思,走了李承乾的门路想要谋求这个天下第一封疆大吏的职位。 之前担任秘书丞并不受重视,自打女儿成为太子妃之后朝廷倒是敕封他为台州刺史,不过却是个空衔,有名无实,甚至都没机会去台州上任…… 此刻天赐良机,怎能凭白放过这一次成为当朝重臣的机会? 再者说他自认为家世、门庭、资历皆可担任京兆尹之职,再有太子从中斡旋,十拿九稳。 可太子却非得要问问房俊的意见,甚至亲自前去宫门口等着房俊下朝…… 想到这里,苏亶语气不悦:“你身为太子妃,乃是太子的贤内助,许多事情上要多多给予意见,帮着查缺补漏才行,岂能一味的纵容太子?那房俊论官职是臣子,论亲戚是妹夫,即便是叙年齿也远远小于太子……他何德何能,竟让太子亲自去接?太子这般不顾身份,非但滋养臣子的娇纵之心,更令旁观者心生轻视,有损威严,这等错切切不可再犯。”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过仗着家世的显赫和陛下的宠爱方能官居高位,太子何以这般纡尊降贵? 不成体统! 太子妃拿这个迂腐的老爹没辙,只能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有所不知,殿下数次遭遇危机,皆是房俊从中指点甚至是出了大力气,这才保得殿下太子之位无虞,其有大功于殿下,是以殿下以国士待之,依为肱骨。” “荒谬!” 苏亶气得胡子翘翘,愤然道:“你以为某不知那房俊何许人也?不过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一介纨绔而已,即便稍有灵通之处,亦定然是房玄龄在身后教导,否则他危及弱冠的一个纨绔,懂得什么朝政、懂得什么权谋?瞧瞧这一次,便是因为将世家门阀逼迫太甚,这才导致世家门阀联合起来反噬,即便是有房玄龄和陛下撑腰,不还是注定京兆尹之位不保?” 太子妃以手抚额,便对这个纨绔迂腐的父亲,她无话可说,只能说道:“女儿一介妇人,外朝之事是不懂的,此事自有太子处断,父亲您自于太子去说便是。” 话虽如此,可她难免心底忧心忡忡。 父亲迂腐顽固,是肯定劝不了的,可是她更知道太子对于房俊是如何信赖、何等看重,万一待会儿父亲说话难听,房俊那又是个不吃亏的棒槌,这若是弄得不愉快,可如何是好? 正自心底纠结,便见到宫女入内通报,殿下和房俊回来了…… 太子妃瞅了兀自忿忿不平的父亲一眼,素手拧了拧手中的帕子,柔声劝道:“房俊毕竟是太子亲自请来的客人,父亲您可得顾全太子的颜面,待会儿切切不可多言生事。” 苏亶顿时瞪眼道:“怎么着,这就嫌弃为父了?” 太子妃无奈道:“女人怎敢?” 苏亶道:“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这不是胡搅蛮缠么? 太子妃纤手揉了揉太阳穴,脑仁儿疼…… 门外传来说话声,继而脚步声响,太子李承乾与房俊一前一后走入殿内。 太子妃起身离座,想着太子盈盈万福,柔声道:“殿下回来啦!” 然后又向着房俊万福,笑道:“多日未见二郎,殿下在宫里可是念叨好多回了。” 房俊连忙向着这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还礼:“太子妃折煞微臣了。” 太子妃温婉一笑,说道:“就冲着二郎屡次对殿下施以援手,便受得起本宫这一礼。” 她这句话倒是真心诚意,不过亦是为太子笼络人心,更为了提点身后的父亲…… 房俊忙道:“皆是分内之事,微臣不敢居功。” 然后看向太子妃身后一脸不爽面色阴郁的中年帅哥,施礼道:“见过苏刺史。” 他官职比苏亶高,爵位比苏亶高,之所以先施礼问候,不过是顾忌李二陛下与苏氏的面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