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急得不行,目前的价格跟她预期的差太多,完全不够请个大夫的。不是说城里头卖得起价么?人命啥时候这么轻贱了?
其实这是行里人见她老实巴交,又是陌生面孔,知道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欺生。眼见她越来越六神无主,周围人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直把穆白说得一文不值,似乎买了他就是白添点口粮一般。
穆白听得火冒三丈,反手握住王氏的手以示安慰,心里则想着,城里头机会到底多一些,要不建议王氏找找什么地方要童工,自己留下来做个学徒,学门手艺,或者是个不错的选择。小孩子当学徒一般前几年都没工钱,但不知可不可以商量商量,提前预支一些。
也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这么想着,便越过七嘴八舌的人群,抬眼四顾。没想到见着了个小熟人,路上遇到的那个漂亮极了的小孩,正冷着一张脸坐在那熟悉的高头大马上呢。原先骑马的男人现在正牵着马,慢慢地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
似乎对别人的目光极为敏感,那孩子忽然转头,一双黑熠熠的大眼睛又和穆白对上了。穆白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再怎么说,两个人一天内遇上两次,算得上有缘了。
那死孩子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似乎跟那牵马的男人交谈了几句什么,权当没看到穆白的致意。
没礼貌的小屁孩,骑好马你了不起吗?笑一下会要你命吗?真是倒霉的一天。穆白忿忿不已,觉得自己第一次不及时吸取教训,就是欠。
寻思未已,忽见那男人转了个弯,排开众人,竟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一开始穆白还没在意,却见男人越走越近,最后站定在自己面前。
神骏的黑马,马上坐着的看起来清贵无比的孩子,牵着马的英俊高大的男人,莫名散发出一种极强的气势,让围在穆白二人身边的一群妇女讪讪地住了嘴,竟是让开一个小圈来,不住地偷眼打量着这两个与周遭氛围似乎格格不入的人。
牵马的男子对这些视线恍若不觉,直接地问道:“这孩子要多少银子?”
王氏和穆白一惊,穆白这才仔细打量起男人来。这一细看,就断定男人绝不是简单人物。不是他绣着暗纹的衣物,不是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也不是那口一看就让人莫名一寒的宝剑,而是他浑身的气势。
那种不自觉流露在一举一动间的,久居上位熏陶出来的气势,猛一看不打眼,再看却足以让任何人嗓门都不自觉低三分。
证据就是,他一开口,周围那些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都不自觉地停下了几秒。
王氏显然也被震到了,张口结舌地回不出话来,穆白心中一动,抓住王氏的手紧了一紧,抢先开口:“十两。大爷,我什么事都会做,学东西也可快了,真的,买下我吧。”
可怜的王氏刚刚缓过神来,又被穆白的要价震了一下,简直要翻白眼厥过去了。现在荒年多,人命本就不值钱,一般情况下,一个孩子卖得起六七两都不错了,这还是在风柳城这样的大地方。方才还有人想把价压到四五两呢,这孩子倒好,一开口就是十两。
王氏的心都抖了两抖。哪怕眼前这男人看起来挺有钱,也不能这么漫天要价呀。
刚要开口斥责一番穆白,打个圆场,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王氏唬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见是一个大大的银锭,瞧分量,可远不止十两。
“这……”她迟疑道,难道这就算成了?但自己可找不出来怎么办?
“收着吧,这孩子我要了。”男人淡淡道。
穆白长出一口气,他就在赌,赌这样的男人完全不屑于讨价还价,既然有心要买,贵一点也完全无所谓。多出这么几两银子,对他来说无所谓,对牧家来说却是实在太难得了。
悄悄看一眼坐在马上的小孩,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少东家了?话说,他刚才跟男人交流了一番,不会就是自己的事吧?
这么一打量,到发现孩子的五官与刚刚买下他的男人很像,应该是一对父子。就是男人五官深刻了许多,且眉心有两道褶子,有点沧桑,有点严肃,是一种成熟的英俊。而小孩则一副冷冷的样子,绷得紧紧的小脸酷酷地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惜一张包子脸显示不出冷美人的味道,只让人觉得有点臭屁。
穆白在心中暗暗扮了个鬼脸,似乎不太好伺候的样子呢。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哄不好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倒不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