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体在这样的循环中似乎被养刁了,一时间倒是不愿再往外求那些“泥水混合物”,灰蒙蒙的气团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外界的声音才如潮水般重新涌入耳中。风吹苇叶的沙沙声,水流不安定的起伏声,中途被拍出去的银子犹犹豫豫地游了过来,南宫清晏甚至听到它飞快地吐了一下信子,似乎想要碰一碰他和穆白,然而到底中途又缩了回去。方才乱糟糟散落开去的蛊虫又围了上来,这些“守卫”都是他的精血喂养出来的,对主人忠诚极了。它们嗡嗡嗡地在跟他传达讯息,似乎……
砰——!有力道极大的一掌拍来,但自己和穆白周身鼓荡的真气尚未散去,只感觉有水波稍稍一晃,顿时消于无形。
砰——砰——又是两掌。南宫清晏不太估计得准这掌力到底有多强,只知道它们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炸开”,似乎有浪头打来,自己被冲击得骨碌碌滚了几滚,连忙抱紧了穆白。
穆白似乎清醒了一些。反而将他一把搂住,两人倒在芦苇丛中,南宫没觉得自己有受伤,两人的联系未断,他知道穆白也没事。
蛊虫在焦急地闹腾。有的似乎去攻击靠近他们的人了,有的则在乱糟糟地蹦跶,它们似乎很着急……
但是之前涌入穆白体内的真气实在太多,南宫在想办法疏通时,前三层的血影真经根本消耗不过来,只得临时往后修,这会儿,竟是到了五层巅峰接近六层。短时间内提高的内力还很不稳定,尚需巩固,他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当下抱元守一,先渡过目前难关再说。
因为蛊虫的攻击突然间有些杂乱无章起来,天魔教的一些人和血煞门众人终于得以喘口气,慢慢地聚拢起来。清安派之人已撤,南宫二人离得太远,罗旭打得脱力依然想去援救,被几名属下合力架走了——不是他们不救,实在是敌人都围在那边,那头虫子又数不胜数,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天魔教教主浑身是血,踉跄着走近二人,目露煞气。他身侧一名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属下察言观色,抢上前一步,砰地拍出了一掌。这一掌倒是没打算要人性命,只打算给两个孩子一些苦头吃,那教主看他一眼,默许了。
哪知一掌尚未拍到实处,倏然一股大力涌来,竟将毫无防备的那人逼得倒退了几步。那人一惊,目露不信之色,旁边一人哈哈大笑:“老李头,怎么了?被满地的虫子吓破胆了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个被称作老李头的人面露愠色,突然飞身上前又是砰砰两掌,这两掌力道十足,凌厉至极,若打得实了估计也只能给两人留下一口气——等教主问完话大约就该断了。方才出言嘲讽的人一惊,讪讪地住了嘴。
哪知奇特的事发生了,那两人被打得滚了两滚,依旧……毫发无伤。
一人惊咦一声,当啷一声,单刀出鞘,便打算砍两刀试试。刚刚又被拍开的银子奋力甩尾,刀砍在了蛇尾上,火花四溅。所有的蛊虫发出暴躁的声音,四下围拢过来。
“教主,这些虫子没完没了,我们不如速战速决吧?这两人是留还是……?”老李头比了个除掉的手势。
那教主哼了一声,到底受伤不轻,看着愈战愈勇的蛊虫,终于开口道:“这两小子有古怪,先带回去。”
“是。”老李头除下右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铁链,一抖之下,竟是一张铁链兜,与之前几人抓捕银子的铁链阵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链兜一展,将穆白和南宫清晏都罩了进去。
一行人身法如电,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闭目不醒的小子身上散下一些血红色的粉末,谨慎地停下来观察了一阵,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而那粉末漏了一会儿似乎见了底,再也没有更多了,倒是那些虫子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于是认定大约是他身上什么纸包破了,当下拎起二人又开始赶路。
跟过来的虫子,芦苇荡中的虫子,在双清镇肆虐的红色虫子,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一个方向。人们惶惶然地逃窜中,忽然发现那片不祥的“大火”越来越稀疏,大着胆子回头,就见那些虫子都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赶去。速度比方才还快了许多,仿佛稍微慢上一分,便会错过了什么盛宴一般。
洒有红色粉末的地方又变成了一个战场,虫子的战场,大虫小虫互相厮杀,争先恐后地去抢那些粉末。其中一些特别凶悍的虫子终于获得了战利品,迫不及待地用狰狞的口器摄入它们,仿佛那些粉末是无上的佳肴。
然而不一会儿,它们就抽搐颤抖起来,四处乱撞,又渐渐衰弱下去,最后僵死在当场。有液体自内部流出,不一会儿,整只虫子就化为了一滩水,渗入土里,再也不留一点痕迹。
这倒是南宫清晏前世自己琢磨出来的药物。蛊虫这种可谓畸形的存在,本不该肆无忌惮地繁衍。不如凭空而来,再不留一点痕迹地离去。
而一些身上带着特殊红色标记的蛊虫则压根没有参与这场争夺,悄悄地再次没入了滩涂中。
风卷过重新归于平静的苇荡,徒留一丝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