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夜间的武昌城依然只能肖想着昆仑山上的积雪,蓬莱仙岛的遗寒。
徐纪文遍体生津,心中更是燥热难耐。
他知道,韩先生定是得了楚王的青眼了,才能大张旗鼓地来到武昌。说不定楚王对于韩家的事早就一清二楚,而韩先生也如自己一般,欲向楚王投诚。
可他深感计谋不如他人,只得叹气。同样是在光化,同样隐姓埋名,同样投诚楚王,韩家是由楚王第一幕僚亲自迎接,风风光光赐宅落户,而自己却连楚王的面都见不着,还在这里急得团团乱转,无计可施。
想到韩家,元姐那日红红的脸蛋又在他脑海里浮了出来,让他心跳又是一番加速。若是元姐知道他这么笨拙,会不会笑话了他,又或者瞧不起他,那可怎么办?
徐纪文又头疼了起来,自己这般身份不明,元姐更是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笑话他了。而他呢,对着元姐,怕是也难以吐露只言片语的实情。可是就这样瞒着吗?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坦诚相待?
不行,不行,徐纪文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必须要先在楚王府站稳脚跟,才能再说其他。
武昌可不比光化,城中不乏有自京城而来的人,或下放的官员,或南北的行商,说不定哪个就认出了他。要知道,他徐四爷打马上街从不避讳,他认识的不多,可认识他的就不知凡几了。
到时候,那人识破了他,再先他一步向楚王禀了他的真实身份,楚王说不好要疑心他是吴王派来的探子呢!
那样的话,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一个弄不好,更是要了爹爹和大哥的命!一共三位可能继承皇位的王爷,让他一下得罪了两个,那他忠勤伯府到底还有没有活路了?!
徐纪文想着,心底就往外冒寒气,而汗水出得更多了。可王爷那边刚送走了韩先生,如今正带了世子用饭,他可如何才能见上王爷一面呢?
莫鼓过来了。一天的舟马劳顿,让莫鼓身上汗味浓郁,一丈之外就可以闻个清楚。
他倒有自知之明,离着徐纪文还差好几步,便喊他:“牧子,王府里的指挥使大人要见咱们几个呢,赶紧走了!”
莫鼓年十八,徐纪文见他比自己大,便让他称自己“牧子”,说是在老家的小名。
指挥使要见他们?徐纪文皱了眉头,不会一下子就认出来自己吧?
那不去也肯定不行了,算了,见机行事吧,先过一关是一关。
徐纪文把心一横,跟了过去。
楚王府有左右两名指挥使,指挥使之下又设有六名仪卫舍人,他们共同掌管着楚王近百人的仪卫队,主要负责出行的仪仗和王府的护卫。
今次从南北各收了四名和两名护卫,他们也要过了一月的训练期,才能正式编入仪卫队中,成为一名王府护卫。
下晌的时候,他们六人见了一位仪卫舍人,那人跟他们说了几句“谨言慎行”之类的话,便离开了。这会儿既然是指挥使见他们,那边是正式的见面了。
六人去了一个宽敞的院落,月色下隐隐可见院落里摆放了习武用具,这应当是王府仪卫所了。正厅里亮着明灯,徐纪文等六人列了两队进了厅里。
上座坐了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看衣饰应该是指挥使无疑,只是不知道,是左指挥使,还是右指挥使。
不过徐纪文却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今次见到的这位,会不会熟识。
他个头最高,和莫鼓一起站在了第三排。一行人依次进厅时,他飞快地扫了座上那人一眼。
不认识。
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最好他也不认识自己,那今晚就勉强能睡下了。
那指挥使也是先说了几句套话,便开始一个一个地问及出身和武艺传承,由旁小六先说了起来。
看这势头,应是最后一个问到自己,徐纪文想。他赶紧在心里又把以前的那番说辞,翻来覆去琢磨了几遍。
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前面几人都是名门弟子,而自己甚至不是湖广人。若是自己做到那指挥使的位子上,怕是也要对这种来历疑心几分。
徐纪文不怕他查,反正都是假的,只要能见到楚王就好。怕就怕,他连查都不查,就把自己哄出了王府,那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前面五个人很快就问完了,待到了他,那指挥使却多看了他两眼。徐纪文心里紧张了起来,有些碰碰乱跳,不过还是照着刚才想的,一一回答了。
可那指挥使却更紧盯着他看了,好在那人什么也没说,又坐了回去,说了些今后的安排,便让他们下去了。
徐纪文有些摸不清楚,那指挥使到底认出他没有,或者还是对他心存疑问呢?
徐纪文来不及细思,转身要走。
“郑牧留下。”指挥使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徐纪文瞬间头皮一紧,这便是要冲他来了?
其他五人如常出去了,徐纪文却折了回来。指挥使没有说话,站起了身,围着他看了又看,直看得徐纪文心里发麻,才停下来,道:“你随我来。”
这是做甚?难道是要找人验一验他的身份?
徐纪文心中大警,要不要认呢?或者,说些什么别的?
他心乱如麻地跟着指挥使出了仪卫所的大门,往府里别处去了。
七拐八拐地,又进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看起来好得很了,门口还找了两个侍卫,地上的青砖一丝不苟地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