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鹏程接过空碗,看着她笑。邺胜安不解道:“你笑什么?”
魏鹏程把碗放在一边,拉过她的手写道:“是不是你和哪个上官都合不到一块儿?”
邺胜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和段子心争执的事。忽然想起在长靖关的时候,经常也是因为一言不合和梁鸿驰动起手来。本来以为离开了,就不再想了。此时回想起来,竟有些觉得那些争斗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觉。
魏鹏程拿了碗,走了出去。邺胜安发了一会儿呆。跟着他走出大帐,问道:“你给我做书、记怎么样?虽然营中只有四百多人,可也需要一个掌管文案的人。你知道,我不耐烦做那些功课的。”
魏鹏程点了点头,径直走了。
邺胜安将挑出来的二十几个人召集起来,向他们传授斥候须注意的事项。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斥候的要求已经接近细作。
这些人都是贵胄子弟,每个人身后都和大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邺胜安并不担心他们的忠诚度。倒是比在长靖关时省了许多考量的麻烦。
三天后,二十几个人扮作行人民夫借着黎明前的黑暗,消然无息的消失在一马平川的原野尽头。魏鹏程站在邺胜安的身后,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邺胜安回头:“怎么了?”
魏鹏程有几分失落,在她手心写道:“他们刚训练了三天。”
邺胜安笑道:“心疼了?”拉住他的手道:“你需知道,历练才是最好的先生。”
魏鹏程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自己不也是一路磨难走到现在。幼年的心愿,长大后的鸿鹄之志,也都随着那些坎坷消磨殆尽。唯愿有个可相知相惜的人在身边罢了。可是,看着那些心中热血尚在翻滚的年轻士兵,义无反顾的奔投向那未知的未来。看着身边这个人沉静的,毫不为那些人将要面临的考验所动的神情。魏鹏程的心就止不住闷闷的痛。他不敢深想,如果有一天自己面临那些人的处境时,这个人会不会也是这样无动于衷。
“你心变软了。”邺胜安望着他:“以前的你不会因为别人的生死而叹息。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算计人半条命。我还记得,有一次孟守关得罪了你。你给他下了药,引诱他糟蹋良家女子。差点没把他法办了。”
魏鹏程闻言,面上露出慌张的神色。
孟守关是长靖关一名副将。有一次大腿中箭。一向不善言辞的邺胜安,让魏鹏程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杜先生给他拔箭。魏鹏程其实十分不愿意搭理这事。只是迫于邺胜安的压力,这才勉强上前。谁知孟守关也许是伤口疼得狠了,拿魏鹏程的容貌一阵乱说。
魏鹏程天生一张小白脸。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净。军中无聊,那些军汉背地里常常拿他的容貌嗑牙。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女扮男装的。常常有胆大猥琐的跟在他后面,偷看他洗澡。魏鹏程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道。那些人因为他长史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怎样。
可是,孟守关大约是仗着自己负了伤,又有将军的命令。很是肆无忌惮的过了一次嘴瘾。
魏鹏程当时并没有发作,甚至有人都为他的大度而竖大拇指。事后半年,孟守关本来准备趁休沐成亲。酒后失德,竟然强上了来帮忙的邻家女子。事后虽然将那女子娶做平妻,将事情平复下去;却也被打了三十军棍。差点要了半条命。而且闹得和发妻有了隔阂,以后的日月都不好过。
所有的人都认为孟守关是酒后失德。邺胜安对此事也没有多说过一句。魏鹏程一直以为除了自己,别人并不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脚。因为他把药下在了梁鸿驰的梅子酒里。梁鸿驰爱喝梅子酒,几乎谁都知道。而且,他还喜欢把梅子酒送人。这种酒极为酸涩,最难下口。收到这酒的人除非没办法,要不然很少有真的喝完的。
孟守关成亲,梁鸿驰一定会送他此酒。别人都可以不喝,或者少喝。唯有孟守关不得不喝。至于梁鸿驰……
此时想来,他竟是早就有了整治梁鸿驰的心思。只是没想到,邺胜安一早就知道自己动了手脚。
“做什么这种表情看着我?”邺胜安笑道:“当时没有戳破你,难不成到了现在还会找你算后账?”自从魏鹏程不能说话,她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魏鹏程心下惶然,看她的笑容竟觉得别有深意一般。要知道以前的邺胜安可是不苟言笑,十分阴沉的一个人。如今动辄对自己微笑,让他反而无措起来。慌慌张张在她手心写道:“我没有算计过你。”
邺胜安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敢。如果你有那胆子我也不会让你在我身边做长史。”看着魏鹏程秋水般的黑眸,邺胜安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接着道:“如果你敢算计我。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把你送到李显那里。”
魏鹏程心中一寒,目中惊慌之色更甚。
邺胜安拍了拍他僵硬的臂膀道:“好了。我逗你玩的。就算你真的算计了我,我也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处置。我会一口一口把你吃掉……”说到此忽然脸色一白,松开魏鹏程的手,转头‘哇’的吐了出来。直吐得的肝胆都要呕出来一般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