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完颜绰,直接被送回一般为皇后所居的宫殿——玉华宫中。“阿菩,”她说,“我这里有御医伺候,也就够了。你去前头瞧瞧,陛下身子可还吃得消?”
阿菩会意,点点头离开了。
换药的时候,完颜绰皱着眉头,看着从皮肉上撕下来的带血的绢布,伤口虽不大,形成在上臂内外两侧对称的深洞,狞厉的伤疤看上去甚是难看。还好活动手腕和手指的时候,虽然会有些疼痛,但并没有妨碍,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的手腕翻转了一次又一次,看着两个伤疤,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问御医道:“这疤痕,以后会消掉么?”
御医踟蹰了一下,说:“这样深的伤,只怕难免留疤痕,不过皇后年纪轻,或许能将养到不太显眼也是有的。臣去配些药膏,擦了试一试吧。”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阿菩才匆匆回来,在银盆里洗了洗手,笑道:“主子,陛下说今日晚膳开到玉华宫来,顺便瞧瞧主子可曾大好了。”见完颜绰挑眉似乎想说什么,她又笑道:“主子放心,奴都打听了,陛下今日确实是在宣德殿和几位夷离堇商讨国事商讨了半日,出来时眉头也皱着。只等贴身服侍陛下的刘李儿提议到玉华宫来,陛下的脸色才回转了。”
完颜绰笑道:“尽说些没用的!他跟夷离堇们商量什么?还是太后装病不肯去先帝望陵?然后海西王妃哭着闹着不肯回娘家?”
阿菩由衷赞道:“汉人说的: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主子的能耐真是没话说!太后躺在榻上,说除非陛下把她绑门板上抬到望陵去;海西王妃不许世子去都,说世子在哪儿她在哪儿,闹得完颜大人都说不出话来。夷离堇们商量对策,都说——”她故意停下口,偏着头一副调皮相,等完颜绰自己猜。
完颜绰指指她的脑袋,浅笑道:“那帮老家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劝陛下以和为贵,事缓则圆,先瞧着再说。”
两人正聊着,外头有人气喘吁吁来敲玉华宫的外院门,通报皇帝即将到来。
完颜绰翻身睡下,故意把那条伤重的胳膊搁在醒目的地方,然后对阿菩说:“厨下备好了陛下爱吃的饭菜了么?”
饭菜早就备好了,香喷喷地端过来。当萧邑澄从打起的帘子下进门,正好从饭菜蒸腾的热气里瞧见慵妆懒鬓而天然粉嫩的完颜绰,忍不住就疾步上前,坐在她榻前道:“手还疼不疼了?”
没等完颜绰回答,他已然心疼地捧起了那条受伤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吹了吹,皱着眉对完颜绰说:“叫你受苦了!唉,你何必冒着这样的风险赶过来呢?”
完颜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既摆出一副深情凝视的模样,又仔细端详着他的细微神色,未见破绽,倒也有一些感动,她娇憨地笑道:“可是,我冒这样的风险,为陛下挣回了权力,打败了叛党,别说只是伤了一条胳膊,就算殒了命,也是值当的!”
萧邑澄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许这样说!若是没了你,当皇帝又有什么意思?”他紧跟着叹口气说:“可惜前朝还有些委决不下的事,你帮我拿拿主意。”于是把阿菩打探来的那些事一一说了,眉头纠起一团核桃似的。
完颜绰成竹在胸,试探地问道:“太后毕竟是陛下的母亲,不仅有感情,而且要尊孝道,所以为难得很,是么?”
萧邑澄“哼”了一声:“感情?若不是看在她总归是生养我的人,我也实在找不出她对我的好处了。但是,就算她生养我,难道我就合该把一切都供奉她,不能稍有自己的看法想法?我活了这二十年,好歹算是个皇帝,也不能做回自己么?”
完颜绰心里了然,又故意问:“我妹妹吧,也是可怜人,丈夫没了,孩子这么小就要充军,不知能活过几年。”
萧邑澄依然摇摇头:“她闹腾得太不像!原本撺掇阿清造反,她就是头一份,现在还仗着是夷离堇的女儿,居然还敢跟我拿乔!难道‘儿子在哪儿她在哪儿’,这话也能够威胁到我?”
“我父亲是什么意见?”
萧邑澄说:“国丈自然心疼女儿和外孙,觉得不如折衷处置。海西王府抄没时,奴婢部曲便有三四千,地牢里关押的还有好几百,也不需多,留百十个伺候照顾母子俩;军屯日子太苦,孩子如何吃得消,不如到西京道上寻一处草原,让他们娘儿俩过过日子;如果完颜缃在那里有了看上的人,就再嫁也不妨事。”
远远地遣开,配些没啥本事的奴婢,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完颜绰心头一软,点了点头,用没有受伤的手给萧邑澄斟了酒,搛了菜,正想开口要什么,突然听见喝得正欢的萧邑澄兴致勃勃说:“对了,你知道阿清家的地牢里有谁?”
又自问自答:“就是那个王药!”
完颜绰心一跳,故意道:“关我什么事?”说完,觉得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萧邑澄根本没有发觉异样,仍在那儿当故事说得津津有味:“阿清那时候一心要造反,把王药往地牢里一丢了事。他从地牢里放出来时,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第一句话就是:‘看来海西王伏诛了。’嘿,他怎么知道?”
他和自己狼狈为奸、运筹帷幄,利用海西王的自大和贪欲,把他送上了不归路。他当然知道!完颜绰暗想,脸上只是抿嘴笑着,做着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萧邑澄最后击节叫好:“这南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