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宁忽然迫切地想看到谭铭。
于是她破天荒关了弹幕。
比起十年前,谭铭长高了很多,十七岁的季宁宁不得不仰起头看。
他五官的轮廓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被岁月精心雕琢得更为深邃清晰,长睫毛的遮蔽下,双眸漆黑得深不见底。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着季宁宁,嘴唇微微抿起,有一种禁欲的气息。
季宁宁视线微微下移。
一般说起西装就是中规中矩的黑色,但小少爷大概天生不爱受束缚,除却某些必要场合外,他偏爱亮色西装:果绿、钴蓝、明黄、大红……也亏得他那张脸长得好,才能驾驭得住,看上去张扬明亮,正符合小少爷的年少轻狂,而不至于显得浮夸。
现在的谭铭却不同。他穿的是一身暗红色的西装,配上他愈发内敛的眉眼,沉默地彰显着岁月积淀而成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他的领口,有一小撮薰衣草正悄然舒展。
……季宁宁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她看着被时光改变得几乎找不回原样,只有细微处还保留着小少爷记忆的谭铭,更像是看见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连属于乔宁的骄傲都快要磨灭不见的自己。
她的内心像是有一只小野兽在咆哮。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是被投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从前呼后拥跌落到千夫所指,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她也强迫式地武装起自己,披荆斩棘地去谋取一个光辉的未来;以至于在这一刻见到了熟悉的人,那些伪装的坚强不由轰然崩塌,她再也克制不住压抑的不忿与不安。
她是乔宁啊。
她是那么风光的乔宁啊。
她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就可以是白衣飘飘的仙人,眉如远山含黛,疏离中自有风情;也可以是一袭红裙的女侠,笑意盈盈间却是寸步不让的骄横;还可以是光风霁月的书生,然而再朴素的装束都遮不住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无一例外美得让人窒息。
而不是心里淌着血脸上还要扬着笑说我就是丑怎么了的季宁宁!
她本该是乔宁的!
她为什么要去当那个一点优点都挑不出来的季宁宁,为什么要去管那个搞不成低不就的团?!
她忽然委屈到了极点,一贯被人捧出来的娇贵脾气怎么也憋不住。何况那是她的小少爷啊,每当她心情不好总会变着花样逗她开心,虽然往往会弄巧成拙的小少爷,她不自觉就说:“我……其实是乔宁……”
谭铭看她的眼神忽然温和了一分。
季宁宁心潮澎湃,正打算说完,不料谭铭率先开口:“你是乔宁的粉丝吧?能在这里遇到还真是有缘。今年乔宁的追悼会仍将如期召开,欢迎你来参加。”
季宁宁:“我不……”
但谭铭没理她。总裁大人日理万机,哪有空和小角色攀谈。
他只和唐慎己说了几句话,就去其他地方巡视了。季宁宁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没精打采地坐在乒乓球台上,学着唐慎己那样来来回回地晃腿。
反倒是唐慎己跳下来,将手背在后面好整以暇地微微弯下腰,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喜欢谭铭?”他意味不明地轻轻笑起来,“那你怎么还会在他面前提乔宁?你跟乔宁根本就没办法比。”
什么话呢这是?季宁宁不开心了,她瞪着唐慎己说:“什么没法比?我就是乔宁。”
因为笃定唐慎己不会信,她说得反而理直气壮。
唐慎己果然不信。
他甚至还取笑道:“你要是乔宁,我就是秦始皇。”
季宁宁嗤了一声,直白地表示出了满满的鄙视。谁料唐慎己真是心血来潮,还神采飞扬道:“不怕告诉你,我是吃了长生不老药才活到今天。自我记忆苏醒后,我就有了一统天下的打算。要是你愿意支持我,为我提供一笔启动资金,待我重新坐上皇位,我封你当……北京市市长!”
季宁宁:“……呸!”
被唐慎己这么一打岔,季宁宁心情倒是好转许多,反而开始后悔起她的草率。别说乔宁还活着这件事情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就说她自己……遇到困难就想着逃避,看见谭铭就变得软弱,真是太糟糕了。
明明没有谭铭,她也能过得很好。
季宁宁悄悄把负面情绪藏起来,打算跟唐慎己打声招呼走人。
按理来说她应该还不知道唐慎己的身份,难免不知该如何称呼。但想想之前谭铭喊的那一声“阿己”,她干脆理所当然地占了个便宜,“我走啦,下次再约啊,阿己。”
她丢下一句话就想开溜,可这个时候唐慎己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你喊我什么?!”
唐慎己时常看着笑眯眯的,跟人说话也还算客气,脾气却实在不算太好。也许跟他狠厉的球风也有关系,他十分不爱被人喊“阿己”,尤其是用女孩子黏黏腻腻的腔调。
鉴于唐慎己翻脸起来十分可怕,除却几个敢大着胆子喊的男性友人外,还真没什么人这样当面称呼过唐慎己。想当初,就算是混双比赛时的搭档,在夺冠的高兴时刻,脱口而出的最多也只是慎己。
“阿己呀。”季宁宁却笑得十分无辜,“我只知道这个。”
“……”也是。唐慎己收敛了怒容,“我叫唐……”
季宁宁却眼尖看到崔奉,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慎己。”这句说得很很轻的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