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条路是了无他自己选的,别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任凭阿离再怎么凭空猜测,那也只枉然。
只是,阿离始终都不能相信,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就好像她刚从苗疆回来的时候,一听到交州被屠城,而她的父亲也是死在那一场战乱当中。当先生告诉她,她父亲死了的时候,阿离心中也是现在一样感觉。
怎么会死?阿离记得,她刚离开交州的时候,她的父亲还跟她叮嘱,说让她不要玩得太久,要早点回家。
可是当她赶回家中,想要见一见她的父亲的时候,那个叮嘱她要早点回家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不知道随风而逝,飘散在交州的哪个角落里了。
阿离回到自己的厢房中,她觉得自己压抑极了,心里很难受,总是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但是眼睛却偏偏干涩得很,硬是一滴眼泪都不曾掉落。
阿离伸手摸了摸眼角,试图摸出一点湿润的痕迹,但是什么也没有。
她喃喃地说:“看,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他,不是吗?他死了,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他的生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像要说服自己一样,阿离一直反复强调这最后的一句话,好像是要说给自己听。
但是最后,她却渐渐地觉得有些冷了,她曲起双膝,然后用双手包抱住。她就呆呆地瞪着前方的空气发呆,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从日落到月升。从西斜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再到明月的银辉铺洒在地面,阿离的姿势还是没有变化。
到了后半夜,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也好,死了他就不会再劝阻我了,听多了,实在烦腻。现在好了,也就是以后在清明上坟的时候,要多他一杯酒。”
阿离说完这句话,就是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她呼出那些热气,接触到山间阴冷潮湿的寒意,然后化成水汽消失在空中。
阿离睡过去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等第二天叶寻来叫她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她猛然张开眼睛,几乎要从榻上跳起来。
她大声的朝门外喊道:“你稍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去送了无大师最后一程。”
叶寻听了乖乖地站在门边,等着阿离出来。
阿离眼眶里有着不少血丝,看着是一副彻夜未眠的形容。
叶寻问道:“你怎么了?”
阿离不欲再答,她只说道“我没事,走吧,否则等下就该赶不上了。”
叶寻点头,带着阿离前往做法事的场地。
那是在山寺的塔林广场上。有很多很多的塔,上头放的,都是以往的和尚圆寂之后的舍利子。而今天,这里的塔林就要多一个给了无建的塔了。
最后,阿离看到了一群和尚。他们盘腿坐着,全部都低垂着脑袋。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嘴里念的梵音却一点都不噪杂,相反的很整齐。听起来空灵又肃穆,隽远悠长。
阿离开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广场的中央已经搭好了柴禾,上头放着的正是了无的尸体。
他紧闭着双目,身体直挺挺地躺着,若不是因为是在柴禾上,他这样的姿态就好像是躺在床上睡觉一样。
本来办丧事,是应该有哭声的,但是在这里,阿离却听不到一丁点的哭声,耳边充斥的都是念经的声音。有这么多的和尚一起为他念经超度,也许他来世真的是永享清福。
来世……其实阿离也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来世,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意识到,了无死了,真的不会再活过来了。
就像她的父亲,她以前所在交州认识的人,他们都闭上了眼睛,长埋于地下,再也不会对她说话,对她笑。
阿离本以为,她这一辈子所要经历过的生死离别,约摸就是在十年之前就已经经历完了,因为人都已经死了,即使她想再送别人一程,也找不到人可以送。但是没有想到,在今天,她要再一次重复这些生死离别。
突然有阵风吹过,那些风吹起了僧袍的袍角,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但是人却是一动不动的,阿离盯着尸体,最后就落下了两行迟来的泪水。
她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她以为她昨晚死活都哭不出来,到了今天也是一样,但是没想到,当泪水要掉落下来的时候,完全就不能阻止。
它会先溢出眼眶,划过眼睑,再顺着脸颊,在下巴处汇聚,然后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这眼泪来的太过猝不及防,阿离。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已经出声安慰她了,“莫哭。”
阿离抬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她哭得很安静,眼泪掉得悄无声息,嘴巴里也是不声不响的,连抽泣声都没有。
叶寻牵着阿离,把她带离了那个做法事的广场,但是他们走出了没一会儿,身后念经的声音突然就变大起来,也更加的有力。
阿离抽了抽鼻子,感觉鼻尖都充斥着一股桐油燃烧的味道。她整个人一僵,几乎要挪不动脚下的步伐。
她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柴火已经燃烧起来了,火势很迅猛,有如猛虎一般的火舌,很快就包裹着了无的身体,很快就看不出他的身形了,火焰的颜色,跟黄色的僧袍融合在一起,阿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种,相似的颜色使得她眼睛有些发花起来,还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