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曲阜孔氏族人上书弹劾衍圣公孔思诚,道其祖上非嫡支,乃庶出。衍圣公一爵为每代嫡长方可袭之。
朝中争为此论不休,今上着令礼部调查此事。
又是三日,礼部尚书递折道,“臣等翻查调阅孔氏族谱,衍圣公祖父乃是嫡次子,而孔思晦之祖父才是嫡长子。以嫡应袭封者,当思晦也。”
今上对其并不感兴趣,孔家不过是皇家的一块招牌,向来不干政事,衍圣公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故而他语气轻松而淡漠,“拟旨,夺孔思诚衍圣公爵位,令其堂兄袭之。”
衍圣公从此易主。
慈宁宫。
皇后凤袍加身,看着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皇帝新宠——安贵人。
安贵人纤弱的身子如风中细竹,任谁伸手都能攀折。
忽然,她笑了,安贵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知道自己像谁吗?那个女人也是在你跪得这个位置,惶惶不安,然后喝了一碗药。”皇后俯身看着安贵人,“当时本宫看她流了好多血。”
“求娘娘饶奴婢一条性命,奴婢亦是身不由己。如果能清清白白活着,谁愿意做这样的贱婢?”安贵人伏在地上,“是陛下在奴婢换衣衫的时候强闯进来的。”
皇后的手轻柔的落在她的发顶,“你知道是谁安排宫人弄脏了你的衣服吗?又是谁领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换不该换的衣服?”
安贵人猛地抬起头,“是谁?”
太子妃恭敬地扶住皇后,“这样的脏事,儿臣来说吧,不要脏了母后的口。”
皇后拍拍她的手,“也罢,你来吧。”
太子妃是安贵人见过最温柔的人,她秀丽的脸上没有半分对她的不屑,反而带着淡淡的怜惜。
她亲手扶起安贵人坐在自己身侧,浅浅一笑,“我还记得贵人,那个时候贵人尚在贵妃宫里当差,给我端了一杯庐山云雾茶。我当时还问是谁沏得茶,手艺很好。”
安贵人的惶恐散去了些,“太子妃听闻是奴婢泡的,还赏了我一个荷包。”
“贵人真的想清清白白的活着吗?可是那样就没有宠妃的滔天富贵了。”
“什么宠妃,和猫儿狗儿有什么区别吗?”安贵人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太子妃能否告知是谁害我?贵妃还是三皇子妃?”
“说贵妃也是,不过不算恰当,是三皇子。”
“哦。”安贵人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我早该猜到的,殿下虽大张旗鼓的纳了我,却从未碰过我。”
“那间宫室曾经也是有主人的,他们给你换的衣裳便是那主人生前最爱的一件。闯进来的本该是太子,却阴差阳错变成了陛下。造化弄人吧。”
“还好只是陛下,如果真的成了泼向太子的那盆脏水,奴婢要怎么面对太子妃呢。”安贵人亦或是曾经的兰妃,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请太子妃也赐我那样一碗药吧,不能清白的活着,我也想清白的死去。”
太子妃道,“你不想报仇吗?”
这样的真诚的口气,好像只是在问她要不要喝茶。
安贵人忽而再次跪倒在地,“太子妃若有吩咐,奴婢自当粉身碎骨。”
“为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着奴婢笑了。”
太子妃温婉的美目微微眯起,似是在审视她有几分忠心,许久,她抬起安贵人的下巴,“那么我就信你一次。”
皇后没有阻止她,反而在她说完后才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里间吧。”
太子妃屈膝行礼,又看了安贵人一眼,“不要让我失望。”
待安贵人看到来势汹汹的皇帝,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
在皇后淡漠的神色里,她咬着牙,扑到皇帝怀里,睁着泪眼朦胧的明眸,凄声道,“陛下救我。”
如盖世英雄一般降临的皇帝,把他柔弱的美人救走了。
皇后摸了摸心口,有痛,然而更多的是快意。
小太监抖抖嗦嗦的上前道,“启禀娘娘,东宫使人来传话,陈太太进宫给太子妃请安了。”
“原来是那个孩子了,领陈太太去坤宁宫。本宫和太子妃稍后便到。”皇后吩咐道,太子妃已经自己打了帘子出来,眉宇间皆是喜悦。
陈太太便是翰林掌院陈学士的大儿媳甘氏。
天下总督,以直隶总督为首,太子妃的父亲,亦是封疆大吏。
眨眼间又是几月匆匆而过,秋风落叶之后,年关将至。
林大人在喜气洋洋的年节前,照旧重病着,只是好些了,勉强能拖着病体处置公务了。
今上道,“林卿为两淮盐道辛苦数年,不忍其劳累至此,令其归京,朕自有轻松差事给他。”
另派了三皇子一党的工部侍郎黄飞鹤为新一任两淮巡盐御史。
任期未满而归京,众人都知林如海已然失去了今上的看重。
林如海并不在意,看过林渊寄回的家书,淡淡一笑,“收拾东西,咱们进京。”
京城林府自有留仆婢看家,此时闻信便上下忙活起来,将府里收拾的妥妥帖帖,留待主人到来。
林黛玉又长高了一些,蹙着眉道,“只是这样便要在船上过年了。”
“你给渊哥儿回个信,让他专心读书,莫要受我影响,到时候有信便送去京城罢,程有道会为他办妥的。”林如海说完这句,方安慰女儿道,“我让陛下不痛快了,他当然也不会让我痛快。”
果然,他进京述职之时,皇帝亦是对他冷淡非常,没多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