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怒极,质问之词几乎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在齿尖忍住。只是他内心,早已将袁术砍作了十七八片。
袁术见他乍然变色,心中更是咬定了孙策内有异心,更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他本是外宽内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征讨董卓之时按住粮草不发暗害孙坚,如今见孙策这番模样,心里只是冷笑连连。
袁术静静观察孙策面色,见他忽然一笑,拱手行了一礼对自己道:“伯父是一方之霸,眼界见识不知胜过侄儿多少,安排下来自有道理,是伯符心急冒进了,还请伯父勿怪。”
袁术见他面容恳切,言辞甚卑,以为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身份,心道这小儿虽然暴烈,毕竟还是识得时务的,不由又露出了微笑:“伯符说什么客气话。文台兄与我平辈论交,我视你如同自己子侄一般,你征讨庐江也有些苦劳,我虽将庐江分给了刘勋,但你该有的奖赏还是不少,我一会便差人送到你府上。”
孙策听他此言,赶忙起身行礼:“多谢伯父!”
“不必,”袁术一拂长髯,心道该说的话都已说到了,便乐呵呵笑道,“你长途奔波,不必多留,早些回府休息吧。”
孙策感激谢过,恭恭敬敬拜别了袁术,方才敛衣出户。
孙策部将程普等人身无官职,并无资格进府,一应被安排在了外面,一见少主人出来,纷纷迎了过来。
程普资历最老,走到孙策跟前,低声问了一句:“如何?”
孙策唇紧紧抿着,轻轻摇头,面沉如水。他从袁府下人手中牵过马来,翻身上马,匆匆道:“回去细说。”
众部将心知情况有变,不再多说,一一上马,往孙策自己的府第行去。
孙策甫一回到家,卸下外甲,终于忍不住心中狂怒,扯下冠带,狠狠往地下一摔:“袁术老贼,欺我年少,可恨……可恨!”
孙策力气颇大,那武冠被他甩出老远,滴溜溜打了好几个滚方才停下,众将见他发怒,俱不敢言,一人将那武冠捡起,轻轻掸去上面尘灰,捧在手中,静立在旁。
程普见他模样,便知道定然是好事不谐,心中苦笑,却也不得不上前劝慰:“主公息怒,如今在袁术门下,也只能受他钳制,还请主公以大局为重,万事忍让为先。”
孙策大马金刀坐在主座,犹是余怒未消,他平定庐江虽然也不费什么力气,但袁术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却实在令他难以忍受,想到此处他不由又是一场大骂:“袁术老狗也颇有年齿,怎么说话如同放屁一般!便是放屁,也没有放了再收的道理!什么狗屁四世三公?我看不过是冢中枯骨!呸!”
他这么一骂,堂前诸人也就知道事情不成,俱是心中叹息。
孙策虽然不快,但也一向体恤众将,安排人准备饭蔬,同众将一并用了方才安排诸人休息。
那袁术虽然鄙吝,但给孙策的赏赐倒是来得甚快。孙策草草一看,见袁术送来了若干财帛,又有时鲜水果、甘甜蜜水,便分赠给了堂中诸将,只留了一部分,说是要馈送给还在路上的部属,众将虽然心有闷气,但见主将如此豪爽,料定他纵然一时居于人下,必然也有一飞冲天之日,心中这才宽慰了几分。
诸将收了赏赐,纷纷告退,唯有之前捡了孙策武冠的小将将武冠还给了孙策方走,行迟了一步。
这小将名为蒋钦,是寿春当地人,跟随孙策已经多年,是孙策心腹之人,他同孙策其他信任的部属一般,住在孙策府上,只是此时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回房休息,而是快快地将孙策赏赐的东西往屋里一扔,就牵马往方才回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行不多远,便瞧见了领兵行在后面的同僚朱治。
朱治早年曾跟随孙坚,长他数岁,两人相见不免要互相见礼,蒋钦将袁术反口之事简单交待了几句,便慌张开口问道:“君理兄,你方才过来,可曾见到一个十四五岁,梳双髻、着碧衣的美貌少女?”
朱治听他忽而提起一头,怔然一愣方道:“这……好像前面几里外枣树下的确是坐着个碧衣姑娘,不过美不美、是不是扎双髻,我就没注意了。公奕兄问这个做什么?”
“多谢!”蒋钦大喜,只含含糊糊说了句之后会同他解释便拨马往前面疾驰而去,朱治见他走得匆忙,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蒋钦此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冲着苏妩去的。
要让孙策来说,蒋钦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迷信!
之前在路上为苏妩所拦时,孙策和程普都急着去见袁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蒋钦却是暗暗留心了一番,他平日里没事都要去街上找人给自己算上两卦,早就养出了一番出色的脑补能力,当时一听苏妩的话,不禁思绪联翩,联想到了他们此行的凶吉。
他比孙策大了约十岁,远不像孙策那么乐观,对于袁术所谓将庐江分给孙策的说法,他一直半信不信,听得苏妩说孙策马上会有一场大怒,他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庐江郡的安置之上。
他心中揣着事情,半信半疑随着孙策到了袁府,在外面心急火燎地等着孙策出来,直到看到孙策那比锅底还黑的脸,心中终于是有了定数——那位拦路少女果然说的不错!
那少女到底是什么来路?又为何偏偏要同他们说这么一番话?蒋钦越想越觉得离奇,更肯定了那少女来历不同寻常,他一路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