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德身穿黑光铠,胯下的战马全副武装,铁鳞片组成的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鞍蹬一应俱全,将他包裹得好像是一个钢铁骑士。这个强悍的战士今年已经将近五十岁,也不是一个年轻人了,也正是因为剩下的年岁不多了,所以他对于功名和财富才更加的渴望。这个身体粗壮而意志坚定的人一听到慕容垂的话,仗着自己和慕容垂的亲缘关系,立刻说道;“可是,兄长,苻坚不知所谓,竟然在国内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攻伐南朝,这乃是天赐之机!兄长在这五万人马中素有威信……”
“住口!”慕容垂低喝一声,环视左右,发现没有需要防备的人,这才慢慢开口道;“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要称呼天王陛下!”
“哼!”慕容德低声冷哼道:“只怕他这天王当不了几年了!”说着,他又热切地劝说道;“兄长,眼下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朝还没有烂到不能维持的地步,但是国内的情势却是好像马上就要烧开的水,要是有这百万大军坐镇,还没有人敢闹事,若是这南征败阵,只怕马上就要乱起来,这就是咱们复国的机会啊!”
慕容垂瞥了慕容德一眼,开口道:“你倒是看得很准!”
慕容德听到慕容垂口风松动,不由得大喜道;“我当日一听兄长支持苻坚南征,就知道兄长心里是什么主意了!这实在是借刀杀人的好计!只要秦国军队败北,国中羌人、鲜卑人、匈奴人就会一起作乱,到时候咱们借着这支雄兵恢复东夏,就是重建祖宗宗庙的大好时机!”
看着一脸勃勃野心的慕容德,又看了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满脸欣喜地慕容农,慕容垂叹气道:“恶奴(慕容农小字),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慕容农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但是他的体内熊熊燃烧着鲜卑人的热血,因此他满脸坚毅地说:“苻坚不知所谓,妄动刀兵,南征晋朝,这就是自取灭亡!我们只要按兵不动,等到他兵势一败,自然就是成就大业的时机!到了那个时候,您就是开国皇帝!”
“你们就这么不相信这大秦的军队?”
慕容德冷笑道;“相信?军队可不是只要能打就能赢的!眼下国内连年动刀兵,士兵没有时间休息,家庭没有机会团聚,农民没有时间耕作,商人没有资金经营,正是要休养生息,与民喘息的时候,可是苻坚却骄奢淫逸,执意南征,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慕容垂没有说话,要说对于大秦帝国的了解,这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他。虽然在宰相王猛的治理之下大秦帝国蒸蒸日上,国力煊赫,但是就像是冰块的大部分都在水面下一样,这大秦帝国光鲜亮丽的表面下隐忧也不少。
大秦帝国依靠武力征服了北方几乎所有的胡人国家,但是苻坚毕竟是来征服而不是来毁灭的,他不可能杀死所有的其他民族,否则他只能拿到一片无人的空地。而征服虽然给帝国带来了扩张的版图,但是同样留下的了令人担忧的民族矛盾。这些矛盾在大秦军力强盛的时候还不凸显,但是若是遭逢大败,就会成为大秦帝国的掘墓人。
不过虽然大秦帝国隐忧重重,南征晋朝也是慕容垂的主意,但是慕容垂仍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天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背叛他!”
当年燕国内乱,慕容垂不愿意留在国内和兄弟血亲厮杀,因此投奔苻坚,得到了后者的信任。身为敌国王族,慕容垂竟然一路做到了冠军将军这样的职位上,可见苻坚对于他的信任。冲着这一份信任,慕容垂是不愿意在苻坚背后捅刀子的。
“兄长,那你为何!”慕容德大惊,不由得叫道:“这南征可是你的主意!”
“南征是天王的主意,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若是此事能成,那就是天意属秦,你我都不必再说。若是他失败,那时候就是我大燕复国的时机!这一切,都交给老天吧!”说着,慕容垂打马而去,留下一句令人玩味不已的话;“天王对我恩义有加,我不能背弃恩主,但是若是天意要我复国,我自然会等到这个机会!你们,不要着急!”
沔水宽阔而拨浪滔滔,前几天上游刚刚下过一场雨,庞大的水量让河道骤然上涨,原本可以用小舢板渡过的地方现在也颇为深了,要是南人还好,毕竟熟悉水性,有些人还能泅渡过去,但是北人畏水,若是要他们泅渡,这等于逼着士兵自杀。
几个士兵乘着一条船来到河中央,将一根带着铅坠的绳子放入河中,随着他们手中的绳子越来越短,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好不容易绳子再也放不动了,士兵们才高声喊道:“将军,这河中心至少有三丈深!”
慕容垂脸色同样不好,没想到这沔水竟然涨到了这个深度,想要短时间内渡过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看来只能使用此计了!”慕容垂冷冷一笑,高声命令道:“全军在离河十里扎营,派人四出砍伐芦苇,给我做五十万个火把,务必做到一人拿十个!”
夜色悄悄降临了,天上的星辰在暗夜的天穹上闪耀如碎钻,夜风轻拂,温度不冷不热,令人被觉愉快。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一壶冷酒,读半卷青史是最好的享受。
然而桓冲却丝毫没有任何愉快,他看着沔水的对岸,心情沉重如铁铸。
对岸是秦军的营地,领军的应该就是鲜卑人秦国冠军将军慕容垂了,慕容垂是成名的战将,曾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