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出来问道,“书记,听完您的话我能理解,但也有一个疑问。”
老书记这时候正喘着气儿,示意他继续说。
“田玉良明明知道他说的话下面的人不会听,为何还要接下这个技术顾问的活儿?”
高祥说完话,就发现老书记面色潮红,很不对劲儿,本来想示意他少说几句。
转念一想,这事儿从根本上解决了还好,不然难受的日子还在后面。
老书记深吸几口气儿,缓缓把心口的浊气吐出来,人总算舒服点儿。
但压在心头的那块儿石头依旧在。
“可能不忍心看着猪继续死吧。”这话不懂是说给高深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作为一个外人都不忍心看着猪继续死,知道进行下去有困难,为什么还要继续呢?”高深不放过,继续问道。
老书记这时候缓缓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看眼前这个汉子。
是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队长还是要一意孤行呢?
为什么自己还在为他辩解,为什么呢?
问到这里的时候,心口的那块石头仿佛更沉了。
脊梁骨上的精神气儿仿佛也随着这个为什么,被抽走,越发弯曲。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为高石庄奉献了几十年的老书记,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高深赶紧上前两步,搀扶住老书记。
“老书记,我没别的意思,也知道您一心就盼着高石庄能好。这几十年来一直呕心沥血,才带着大家走到现在,我们也是着急,着急您这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剩下的话没说完,老书记示意他别说了。
“突然发现,我老了,脑子也糊涂了。剩下的事情,按照你们的想法,汇总到高祥这里,咱们三天后开会集中表决。”
说完,示意高祥搀扶他回家了。
这时候的村民,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内心一阵酸涩。
“老书记,您守候了我们四十几年,剩下的,我们来守护您。”高深冲着老书记的方向喊了一声。
孱弱的背影顿了一下,朝后面挥挥手,示意大家散了吧。
问题都已经提出来了,而且大家对高蛮子的做法一万个不赞同。
因为是高深说服了老书记,所以,这时候下意识就把他当做主心骨,围在旁边。
七嘴八舌地讨论者,接下来该怎么办。
村民中不乏一些好事者,迅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转告给高蛮子。
毕竟这些年的大队长也不是白当的,群众基础还是有一些,只是随着这几年做出来的事情,淘汰的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了。
高蛮子正在家里卷着旱烟,哼着曲儿。
听说村里的人都集中到老书记那里告状了,而且还是高深带头,心头的危机感立马拉响警报。
卷到一半的烟也顾不上,拔腿就朝老书记的家跑去。
打报告想套好处的人,还没来记得开口,只闻一阵风吹过,人已在三尺开外,扎眼功夫转弯不见人影了。
可等高蛮子冲去老书记家的这点儿功夫,大门已经紧闭。
老书记的老婆出来,“我家老头子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情先跟会计商量着来。”
然后转身进屋,留下原地转圈的高蛮子。
高祥本就是跟张青田玉良一伙儿的,跟他商量,能商量出朵花儿来啊?
当初自己能重现掌控养猪场,不就是在老书记的默认下才能完成的么?
村民们再怎么闹,只要老书记一句话,那还不是像小绵羊一样乖巧?
只能说,高蛮子这几年啥都没长,光长了天真。
那些年,大家都是谁让自己有饭吃,谁就是老大。
老书记勤勤恳恳,在镇上耍赖拍桌子,不就是为了能让大家有口饭吃么?
包括这几年,老书记开刀阔斧,提倡养猪致富,家家户户才能有肉吃,有钱分,大家内心都感激着他。
因为,老书记和全村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
直到出现了高蛮子另外这个利益体,事情才开始有分化的迹象,可偏偏他这个当事人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还指望着老书记能出面保自己,弹压整个高石庄的村民。
要是喜儿在,她一定会问,“你到底是有多大一张脸,才能让老书记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而置整个高石庄的利益于不顾?”
老书记心底一直很明白,当初没有绝对反对到底,其实也是心底的那点儿私心作祟。
他跟高蛮子的父亲曾经是最好的搭档,可惜,在中国人民最难熬的饥荒岁月,为了救别人而活生生饿死了。
留下这对孤儿寡母,所以,他内心一直都很愧疚。
当初在选队长的时候,他才在上面替他说了好话。
好在,高蛮子种庄稼的确是一把好手,就是眼界窄了点儿,私心重了点儿。
可惜的是,这些年高石庄的发展,非但没让他增长点儿见识,反而学会了背后阴人的那一套。
更加直白点儿说,是以权谋私这一套。
上次的事情,本来以为会给他一个教训,然后再稍微松了送,等他心底的那口气儿出了,和张田两家依旧能好好合作。
谁知,他竟然连最起码的容人之量都做不到。
老书记斜躺在床上,问高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高祥把水缸子递到书记手里,安慰道,“您也是一片好心,希望他能见好就收,队长估计是没领会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