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8点半,陶小霜卡着时间打开了2班教室的门。
几天前,67届的第二批外农在学校和毕工组的组织下出发了。这一批外农一动,2班的外农也走得差不多了。现在班上统共只剩下了20来个学生,加上定档也结束了,班主任贾鸿干脆就放羊吃草,不再硬性要求考勤和到校时间了。
按着贾鸿的要求,现在班上由陶小霜和张可茜、庄沙三人轮流做值日生,负责每一天的开门关门以及组织同学每三日做一次扫除。
陶小霜打开灯,在教室里走了一圈,顺了一下前排放歪了的桌椅,就掩门回了毕工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值班老师,另一个是张可茜。
“小霜师傅,这椰子糖好好吃啦!”张可茜说话时,嘴里包着糖块,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恩,这糖确实好吃,我也喜欢,所以买了不少。”陶小霜拎了拎办公室的公用水瓶,发现两个都是空的,就准备去打水。张可茜见状忙跟着一起去了。昨天留在毕工组帮忙的只有她一个人,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找不到人说,她感觉嘴里都要长虱子了。
“我们班的彭潇不是去参军了吗?听说因为他是个平足——平足不能急行军的,你知道的吧,所以就被退回来了。”
“彭潇被退回来了?”陶小霜吃了一惊。要知道在1968年,能去参军是最光荣的事,而且极有前途。当了兵,吃住就不要钱了,从此净挣工资不说,退伍后还能包分配,像如今9中实质上的校长王援朝就是退伍老兵的出身。所以彭潇能去当兵可是让不少男生羡慕的事,他自己也在班上吹过好多次的牛皮。
“对呀。昨天他爸他妈来了学校,闹着要分去二纺机。”
“可是,我们班二纺机的名额不是已经给了王潇吗?”
“就是呀。所以他们闹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在第二批外农出发的当天下午,毕工组召集67届所有上工档学生开了一场大会。会上,公布了和学校对口的几个接收单位。有棉纺八厂,春纶针织厂和简称二纺机的第二纺织机械厂。
棉纺八厂和春纶针织厂都是区属纺织厂,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个厂都是规模小福利差的典型,只有二纺机是市级厂,职工总人数更在3千以上。于是当贾鸿宣布分去二纺机的名额只有10个时,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开始了。
67届有9个班,每班有6个上工,这就是54个学生,而会后毕工组收回的申请表里有50份是要求分去二纺机的;剩余4份,一份属于要去参军的彭潇,另外三份则是陶小霜自己和孙齐圣以及庄沙的。
庄沙没交申请表,他已经有了去向。他的爸妈都是中铅二厂的工人,在他确定上工档后,庄妈妈就赶紧在厂里申请了病退,好让他这个独生子能顶替她入厂。
而陶小霜和孙齐圣则在申请表上写了‘棉纺八厂’。当然这只是随便写写,其实两人早已经商量好要自谋出路了,至少要找个不上夜班的工作。
在1968年,分去厂里做个一般工人就得三班倒,一个月至少上10天的夜班;要想不上夜班,那至少得分到厂部办公室做干事才行。而残酷的现实却是人多粥少:如今无论规模大小,这时只要是个厂就不愁招人的事,毕竟只要是份工作那就是能留城的铁饭碗呀。
什么人端什么碗——这年头只有专科生和大学生才一毕业就包分配。这也是为什么恢复高考后有很多人不考高中反而去考中专的原因,因为包分配呀!而事实上在整个80年代,中专的录取分数可是一直比高中的录取分数高出一大截的。
连高椹,高四海和程谷霞也只是想着要把他弄去军工大厂罢了。进了厂还是从普通青工做起。陶小霜和孙齐圣也就是两个初中毕业生,居然就敢肖想此时‘精英’的待遇,别说其他人,就是两家的大人知道了也得骂两人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所以,这个打算两人谁也没说,只是彼此商量着进行。
怎么进行?情势如此,只能是走后门了。
在此之前,陶小霜从来没有走过后门,老实说突然要她这样做,她是真觉得有些别扭的——这时候的工作都是‘一次定终身’,进了一个单位那就是一生的事,想到走后门进单位的事会被说嘴一辈子,陶小霜就觉得心里不得劲,也许幼稚但她就是喜欢光明正大,凭自己的能力做事;对此孙齐圣倒是想得明白,说这就叫非常时行非常事。
最后还是上工档家庭间发生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陶小霜放下了心里的包袱:送礼、诉苦、和毕工组工宣队拉关系,甚至认干亲,只要能提高分配档次,学生的家长那是无所不为的,即使到了今天,还有几个学生的家长见天的往毕工组跑。陶小霜觉得他们要是有钱有法子走后门是绝不会犹豫的。这甚至让她思索自己是不是太天真和理想化了,也许有些事就是得变通的,哪怕意味着不公平。
也许,世间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有些想通后,陶小霜就和孙齐圣开始物色合适的单位,学校,市政管理单位,甚至机关都在两人的考虑范围内——一根金条不行,就塞两根金条嘛。单位越大越是鱼龙混杂,能被收买的人就越多。
最后,孙齐圣看中了区交运公司,他对驾驶车辆尤其是大型车还蛮感兴趣的,而且交运公司是最‘四通八达’的单位,有利于掩护‘飞东西’。
而陶小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