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高四海和程谷霞来了同寿里。
他们到时,程家正在吃晚饭。徐阿婆就让女儿女婿坐下来添一碗。
程谷霞说:“妈,不用了,我们吃过了饭才来的。这不是四海要去浙江出几天差吗,二哥他们走之前他都回来不了,所以他就说要专门来见二哥一面。”
原来是这样。陶小霜估计高四海等会就要去火车站。因为他的头发刚修过鬓角,下巴很光滑,看起来胡子也才刚刮过——高四海有个小习惯,他出差前会理发修面,好给接站的人一个好印象。这人真是特别会打理自己的外表,陶小霜从未见过他衣着不整或者胡子拉碴的时候,倒是有几次下雨后她看到他进了天井后先在角落里弯腰擦去鞋上泥点子的情景。
程谷余却没发现这点,只觉得这个妹夫实在是给自己面子,他很高兴的拍着高四海的肩膀说:“四海,我们喝几杯,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谷华你也一起啦。迎军快去给我们买三四斤啤酒。”
这时沪上瓶装的啤酒,常供应的有黄啤酒和黑啤酒两种,按户口凭副食本购买,每瓶卖1毛3、4分钱,程谷余自然不会让儿子买这两种——贵不说还需要副食本;他说的三四斤啤酒是指散装的生啤。这种就可以零拷。每斤才7、8分钱,洪阳街上就能打到。
“爸,我还要吃饭。”吃饭皇帝大,程迎军有些不想去。
“饿不着你,买酒时多买点下酒菜,有你的一份。”
“好的呀,爸我马上去。”程迎军两三口把自己碗里的饭刨了,然后向张娟要了钱,蹦起来拿上一个大玻璃罐就要跑。
陶小霜叫住他,“哥,我也一起去。”
“好的呀。”
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里弄走上洪阳街头。零拷的生啤在街边的一个酱油铺子里卖,这时正有不少人在排队,和迎军说好他去买下酒菜,自己去打酒后,陶小霜抱着大玻璃罐走过去排在了队列的末尾。
不一会,程迎军买好下酒菜——半斤卤猪耳朵和3斤卤水煮花生来找人时,陶小霜也打好了生啤。
等他们回到4弄2号时,后天井里高阿婆和程谷霞已经把碗筷全洗了,正在做收尾工作,洗锅勺和清理煤炉等。
陶小霜就说道:“阿婆,妈,早上帮着大舅妈收拾了棉被芯子,我有些累了,想先上去睡了。”说完她打了盆水就跑上了楼。
“小霜……”程谷霞想叫住女儿,却被徐阿婆拦住了。然后徐阿婆还把她拉去了无人的角落。
“谷霞,你想干嘛——前两天那事我可不准你怪小霜。”
“妈,我怎么会?连小椹也知道自己犯傻了,他都把我婆婆劝回家了。”程谷霞觉得好笑,儿子高椹从来没和人打过架,所以才犯了回傻气,自己哄了半天他才好意思回的家——脸都被打成那样了,也难怪他胡思乱想。程谷霞想到高椹这会还肿着脸不想出门,就不禁有些埋怨大嫂张娟——虽然高椹说女儿小霜和嫂子张娟都看着他被打,但程谷霞听女儿高椿说了她们姐妹都走在后面,根本没赶上他被打的事。
“……我只是想和小霜说说话,小椹那事我和四海清楚不关她的事。”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呀,不管你想说什么都过几天再说。”程谷霞性子急,心里搁不住话,徐阿婆知道她和外孙女一说上话,也许开始不会说那事,但只要女儿心里还有疙瘩,最后肯定得说到那事上。
“妈,其实我是想……”程谷霞真不是想说那事,她是想和陶小霜说,过几天带她去一趟高大桃家认认门的事,毕竟过继的事要是成了,这两人名义上也算是母女了,怎么也得见上一面的——高大桃在背后传她小话的事被她和高四海揭穿后,高四海趁机提了过继的事。被抓了现行,高大桃虽然很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了。
徐阿婆听得直皱眉头,“认门的事四海知道吗?”
“……等他出差回来我再说也不迟。”程谷霞知道高四海想夫妻俩一起带着陶小霜去认门。可是带陶小霜去认门十有八/九得看些大姑子的脸色,她觉得丈夫最近又要跑户口又要出差,人太辛苦了,就想自个儿把这事办了。
徐阿婆拿手指虚点女儿的额头,“你呀,活了35、6岁的人,做事还是想到哪做到哪——你这么自作主张,小霜不会高兴,四海也不会高兴。”陶小霜是个心里自有主意的小大人,高四海则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这过继的事两人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操办人,和难缠的高大桃见面的事女儿二话不说就帮着他们做主了,两人能高兴吗?
“……那这事就算了吧,妈,没你我可怎么办?”程谷霞还是听徐阿婆的话的。想了想她改了主意,搂着徐阿婆的肩撒娇道。
“我呀,活到99也得为你操心。”徐阿婆笑眯了眼。
这时,上了二楼的陶小霜,在公用的小卫生间里用了水,擦完了澡,已经回了程家的客堂间。
陶小霜往小卧室走时,看见程迎军坐在中卧室里吃花生就随口问道,“哥,你怎么下来了?”
程谷余和高四海他们到天台上喝酒去了,她还以为程迎军会跟着上去混点酒喝。
程迎军郁闷道:“我被赶下来了。吴纪叔也上去了——他刚才来客堂间找二舅喝酒,就正好上去凑在一起喝了呗。人还是我带上去的呢——结果一喝上他就把我赶了下来!”
“吴叔叔每次喝酒都要哭一场,他那么爱面子,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