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淫跳下车辕,扶车厢中的人下车,青布帘子被掀开,是青玉那张沉稳的脸,没有理会阿淫伸过来的手,她兀自踩住车辕跳下马车,站去一旁,随后出来的,便是荷菱。
搭上阿淫的手,荷菱借着他的力跳下来,然后回身去扶下一个。
公主的脸在暗夜火光中被映得温暖,映雪如玉。不远处那一道目光宛如实质,她似有所感,在扶上荷菱手的同一时间,抬头望了过来。
他们中间隔着的漫天风雪,宛如这一路行来的穷山恶水,在见到眼前人的这一刹那,终究全部化作了青山白雾,随风来散去,显露出明净秀丽的绿水峰峦。
公主跳下车,站在原地望他许久,朝他走过去,乔弥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双手,等人终于走到前来,不消一字一言,便将人揉进了怀中。
荷菱与阿淫将马车架去马棚,临走前,顺带拉走了青玉。
外头是城墙斑驳的兵荒马乱,里头是坟前相思寸寸生长。
见到了,无言以表。
我想要看看我们的女儿。公主将脸埋在那人的颈窝里,这久违的清雅气息让她恍如梦境,倦意上涌,安心的想要睡过去,却还是没能忘得了她藏在心底许久的这一件重要的事。
好。乔弥唇角挨了挨她头顶馨香的发丝,喉结轻微在滚动,他咽了咽,轻轻应出这一个字,带她回去自己的营帐。
账内被烛火染成橘黄,与外间的风寒袭人不同,这里头温暖如春。
几个月大的小东西咬着手指躺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对母亲似有天生的亲切感,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往人身上一转,看见凤罄瑶。便咿咿呀呀的挥动起了小胳膊。
公主张口便笑起来,她扭头看着乔弥,眼圈染红,忍不住的一个劲儿的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全没想到般的道了一句:之前明明那么丑,眼下都变样儿了
她又回头去看这边上的小东西,伸手去将那小小的胳膊握进掌心。温温软软的,这是连着她血脉的小姑娘,之前皱巴巴的,如今已经张开了些。长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嫩嫩的,捏捏她的脸似都能化了。
凤罄瑶伏下身子趴在摇篮边看她,轻轻晃着这悬空的翠竹丝架,小姑娘舒服的眯起眼睛,拿着她的手指便往自己嘴里送,咬了咬咬不动,居然咯咯地笑起来。
凤罄瑶跟着笑:女儿真好
女儿知道疼人。以后能替我疼他。
乔弥却没看这小东西,他看着灯下她难得温柔的侧脸,心中有根弦被一双柔软的手脉脉拨动,她深紫的眸被染成了漆黑,纯粹而静好,如一幅温馨的水墨画卷,湖边小屋,平桥烟柳,三两人家。
他低道:不如你好。
公主吸吸鼻子,忽然闷闷笑道:你以后可别惯着她,养得跟我似的不学好,还不知要闯多少祸事。今后一定要严一点,片刻也不能松懈,稍有淘气,便抽她。
乔弥沉默须臾。似还认真想了想她的话,最终道:我怕是下不去手。
女儿么,都该是拿来疼的,动不动就打骂的事。也只有她说得出口。
凤罄瑶像是被自己逗笑了,突然笑的停不下来,乔弥微觉异样,赶紧上前去时,却见她是在哭,他急忙半蹲下身子将她揽进怀中,抿紧了唇,说不出一个字。
公主抽了两口气。明显气息不稳,她抓住乔弥的手,还是断断续续地哭笑道:没关系,你以后若是下不去手的话,若我有机会那便我来也是可以的
盼望她当真有这个机会才好。
她胸间突如其来的一梗,有一声哽咽从喉咙口里冲出来,她回身一把将眼前这人死死抱住,身子抖得厉害,忽然压抑的喊了他一声:乔弥
我在。乔弥将她搂紧,胳膊缓缓缓缓地收拢,似要将她揉入自己骨血,沉声应她。
怀中人突然渐渐平息,就在那么一瞬间,乔弥感到她身子在自己怀中软下去,呼吸声轻浅的薄弱,几乎就听不见。
心中猛地一慌,乔弥连忙将她抱去榻上,摸了摸她额头,撩起她袖子一碰腕脉,才发现竟是疲劳过度,经不起心绪起伏,睡过去了,心中一松的同时有几分疼,乔弥守在床边看她,一夜未能阖眼。
除了在初来的这一日公主情绪有些不稳定以外,余下的日子,便就再也没有过了。
隔日醒后,前一日的事仿佛没发生过。她这做亲娘的来了,乳娘自然也就被闲置在了营中。
乔弥偶尔想与凤罄瑶说说军中情况,她都是漫不经心,不等人将话说完整。便回头看着他笑一笑,温声道:我都明白。
乔弥不知道她明白什么,只隐约感觉她在珍惜重视着在这营中的每一刻,这种珍惜重视,让他心底深处有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萧彧在听闻凤室公主来了北祁军营之后,气得险些咳出了肺,在大帐中与乔弥吵得昏天暗地,当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萧丞相在拍桌子跳脚,乔弥偶尔给他递杯茶。
萧彧最终被他弄得没脾气,只得亲自在军中瞒下凤罄瑶的身份,甚至还远远地去看了这弟媳一眼,回去后哼哼的没说一句话。
公主没提北祁,也没提过南莫,穆戎那方又传来捷报,言拖住鲁升吉大军于风雪谷口,进退不得。
军中大喜,这则捷报自然也会不受阻的传到公主耳中,然而她听闻之后,却如未闻一般全无反应。
荷菱终于来找乔弥,在他从萧彧帐中议事出来之后将人拦下,忧心忡忡道:驸马爷,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