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瑷和杏初慢慢走回云歇就躺下了,柳初取来的粥再没有用上。虽是好不容易熬过了昨晚,或许又是刚刚受了暑气,睡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好转,反而大汗淋漓面色潮红。
路大夫开的方子看来是不起作用了。
而在前院里,赵氏正打听出乔珂竟然当着乔瑷的面口不择言地骂人,气得指着她的额头数落了一顿,又加罚了一百遍佛经,让人去给大小姐回话。
没想到那个丫鬟还没走远,杏初就赶了过来,直言要去请了杏林堂的大夫回来。
乔瑷既然不在跟前,赵氏便没有那个好脸色了:“杏林堂?国公爷快要回府了,你自去回禀罢。”
杏林堂就开在京城闹市中,里头虽有七八个大夫,却不是每家都能将人请上门的。那里坐镇的老大夫都是曾做过御医的,年轻的不是前者的徒弟,就是各地来的有名气的名医。
每日天还未亮杏林堂门前就被来求医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要这些大夫们出手,除了银子还要看是否有大夫有兴趣接下差事。至于这个兴趣怎么算,便全然看各个大夫的心情和眼缘了。
杏初原也没有指望她派人去,不过是报备一声防着有人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然而她尚来不及说自己去请并不劳动府中人手,外头就有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
“夫人,夫人……”跑进来的小厮叫乔南,是府中家奴,因为长相清秀人也机灵一直在凉国公身前侍候跑腿。见他这般失态,赵氏还未降下的火气蹭地又起来了:“什么事?”
凉国公辰时出了门就至今未回府,这个乔南可是向来不离身边的。
乔南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然而却实在是太激动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国公爷让你焚香沐浴准备接圣旨!”
“圣旨?”赵氏一呆,准备趁机发作的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完全没想到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眼看乔南不住点头,她这才回过神来,朝双喜道:“快,快回房里去!”
当今陛下并非那等好大喜功之辈。他虽然赏罚分明但也向来主张勤俭,据说登基后后宫妃嫔公主等人的用度都只有以前的一半,朝堂上也多有口头嘉奖而少有金银田地之物。因此这些年来,连各家谈论起接旨的事儿都少了。
若是街头巷尾议论起来,国公府也是高不可攀的,但赵氏嫁入十几年也未曾有幸见过圣旨。以前府里收藏的不曾特地展给她看过,亲自接旨今日更是头一遭了。
乔南再理顺了气时赵氏一行人已经走远,他传了话自要再回去国公爷身边侍候。看到杏初时倒是停下来匆匆多说了一句:“大小姐也要去接旨的,你快些回去伺候!”
大小姐的院子已经另有人回去通知,乔南不过顺口提醒。杏初正巧是错开了,闻言一愣,小姐如今的状态连床榻都离不开,怎么接得了旨?
凉国公是先得了消息回府里来通知众人,幸好府里人手充足,倒也很快准备好了。然而直到传旨的公公到了,又等了许久,才看到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乔瑷过来。
接旨的前厅杏初等人是不能踏进的,只得远远放了手。传旨的赵公公面上倒还带着笑,等几人都准备妥当了,才肃着脸展开黄绢宣读了圣旨。
乔瑷如今的状态正像是几天几夜没有歇息,似乎一闭眼就能睡过去。偏偏还脑仁生痛,像有人拿着锤子在敲打。她掐着手心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至于传旨公公念的话儿,十个字里面也听不清一个。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闻凉国公……品貌出众……择良辰完婚。”
她隐隐知道有大事发生,但此时什么也想不清楚,双目无神地看着凉国公接过圣旨,与传旨公公寒暄。
凉国公往公公手里塞了一个成色不错的玉佩,道:“小女伤寒未愈,失礼之处还请公公莫见怪。”
传旨公公点了点头,想起石公公提点他要对大小姐客气点儿,又瞧了眼一脸病容尚未起身的乔瑷,带着笑走了。
凉国公目送着赵公公走到厅外,转头也看向大女儿。府里几个孩子他向来一视同仁,但乔瑷又在外头住了几年,更是与他格外生分。如今在这等场合里失了分寸,少不得要说教几句。然而等他仔细一看,乔瑷白皙的小脸如今尽是潮红,额头还覆着细密的汗珠。
“她这是怎么了?”凉国公心知她不对劲,但他实在没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别说寻常妻妾下人病着时被隔着不许见他以防过了病气,就是老太太有恙也不让他凑前去,真当个眼珠子护着的。
赵氏十分厌恶,但凉国公问话却又不能不答,勉强道:“昨日路大夫就说是受了惊吓,怕是还未全好呢!”
凉国公神情惊讶:“竟是如此严重,你可有让人妥善照顾?路大夫治个寻常风寒也要大半个月,恐怕医术欠佳。不如再去外头请个名医。”
他皱着眉头,言辞恳切,看起来分明是个担忧女儿病情的好父亲。然而赵氏与他相处了十几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德行,便也虚虚应了:“国公爷说得对,一会儿我就让人换个大夫请。不过俗话里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事也急不来,还得大小姐静下心来慢慢养着才行。”
凉国公其人,正合了“凉薄”两字。看似对什么都关心的样子——就如他此刻会满心关怀乔瑷的情况,可也仅仅是口头上的关怀。赵氏刚嫁过来时是亲身体会过的,前一刻对你嘘寒问暖的人,出了门就直奔烟花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