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百味楼。
桌上的菜肴已经所剩无几,柯无邪收起擦拭嘴角的手帕,站起来招呼大黄道:“老大,走了!”
大黄有气无力的站起来,叼上一根鸡腿,一晃二摇的与柯无邪并肩朝楼下走去。
苏北放下酒杯,目光转向楼梯口的大黄和柯无邪,敏锐的发现柯无邪一直保持着落后大黄半个身位的步伐,心里顿时颇有些好笑的暗道:“这家伙怕是长了九十九个心眼吧。”
他起身,对大黄挥手道:“晚上没事就早些回来,我跟掌柜的要了两只稚鸡,晚上做叫花鸡!”
当然,落到其他的食客眼里,苏北自然是在与柯无邪打招呼。
大黄大刺刺朝苏北扬了扬下巴,示意“本老爷知道了”,然后叼着鸡腿下楼去了,而柯无邪却是笑着向苏北拱了拱手,然后才慢条斯理扶着木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苏北坐回椅子上,一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目光游离在底下的大街上,看着大黄和柯无邪踱着悠闲的脚步,慢慢融入人潮之中。
这是他回雁刹那关的第四天,也是柯无邪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在苏北看来,这三天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每天一大早,柯无邪就会按时叫上大黄一起出去,中午到了饭点,准时和大黄一起回百味楼寻他吃午饭,饭毕他们继续出去,直到太阳下山,大街上没什么行人了,他们才会回百味楼寻他一起吃晚饭。
苏北私下过柯无邪有没有什么收获,柯无邪守口如瓶,但他估摸着吧,应该是没什么收获,不然大黄不会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死样子。
不过他也没指望柯无邪真能带给他什么有用的线索,都过去了这么久,布局之人又显然精于此道,柯无邪再智近乎妖,没有收获也是属正常。
等到柯无邪和大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头后,苏北一仰头,将杯中的烧刀子一饮而尽,目光移向桌对面,正努力将桌上省饭省柴全传进一个大碗中,好打包带走的小丫头身上,眼神忽地变得柔和,“不急,慢慢收拾,我等你!”
小丫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了泥垢掩饰后显得怯生生的清秀小脸又深深的埋了下去,只露出一个天灵盖来抵挡苏北的目光。
苏北笑了笑,又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知道,小丫头每次吃完饭后都执着的收拾剩饭剩菜打包,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害怕某天他扔下她,又得挨饿……就像当年他刚到九尾府时,睡在暖暖的锦榻上却彻夜彻夜的做噩梦一样。
小丫头也不吭声,只是加快了收拾剩菜剩饭的动作。
当苏北再度收回目光时,桌上再也见不到一丁点肉丝,小丫头抱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汤碗,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等着他。
他微笑着起身,摊开手掌,轻声道:“走吧,回家。”
小丫头看了看苏北宛如大家闺秀一般修长、白皙的大手,又微微扬起头,偷偷从发间看了看苏北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跟受惊的小鹿一样急促的闪烁着。
苏北也不闪烁,就这么伸着大手,微笑看着她。
气氛似乎有点僵,前来收拾碗碟的店小二都不敢说话。
但当小丫头僵硬的抬起手,将干黄枯瘦的小手放到苏北手心里的时候,阁楼上顿时如同被阳春三月的微风轻轻拂过了的嘴角,都抑制不住的泛起了笑纹。
苏北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浓郁了,他随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顶,又把她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揉成了鸡窝,然后无视了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表情,顺手抢过她怀里的大汤碗,唱喏道:“走喽。”
他也不觉得,那一碗剩菜剩饭,和他这一身价值数万灵石的华丽行头多不相衬……当然,他的确从来都不管这些。
小丫头跟在苏北身后,步伐因为腿不及苏北长而有些急促,但她鼓得和发怒河豚一样的腮帮子却慢慢变成了笑容,那是从嘴角开始,蔓延过眼角,一直泛滥到心底的笑容……“大哥哥的手,好暖……”
“爷您走好,晚上再来了您嘞。”
……
苏北在雁铩关买了一座宅子。
这座宅子说大不大,才三进三出而已,说小不小,少说也能住上好几十口人,只是既无园林风景也不占闹市地利,家私家具全无品味不说,还老旧。
要说苏北为什么要买这座宅子,无他,钱多尔,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苏北牵着小丫头回府,一大群仆人迎上,有的来接过苏北手里装剩菜剩饭的汤碗,有的奉上正温的香茶,有的奉上洗手洗脸的热水,有的拿居家便衣给他更换……要换做两年以前,光这几十个人一拥而上的架势,就能把苏北给吓尿。
今时不同往日,苏北从善如流的任由的一大群仆人围着自己转,心里还能抽空吐槽两句,“水太热了”、“手太重了”、“比起银锁姐差远了”……
老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年雁刹关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狗娃,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老爷“,苏北洗漱完毕后,一个老仆凑上前来作揖道:“书房那边已经备好纸墨笔砚,您和小姐随时可以过去。”
“哦?都备好了?”苏北随手将拭手的汗巾扔给老仆,转身大喊道:“小丫头、小丫头……”
便见一大群仆妇散开,露出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瞪他的小丫头来,似乎在说“隔这么近,眼睛看不到啊,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