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哀嚎……
“呜呜……”在漫天如怨如诉的呜咽声中,无穷无尽的莹绿光球飞速从四面一望无际的广阔大地汹涌而来,匍匐于苏北脚下,连体接地的莹绿光芒掺杂着淡淡的血色月光,将空气中浓郁得似乎要凝结成瓢泼大雨落下里的悲苦渲染得越发痛侧心扉。
苏北立于千万莹绿光球中间,依然垂着头,泪如雨下……他,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的意识,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哀泣声所淹没,就好像是有千千万万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他倾诉,在告诉他,他们在这无尽的岁月里,有多难熬、有多疼、有多痛。
他的泪珠竟像是有魔力,洗去了这些残魂千年、万年积郁的怨和恨,只留下悲与苦。
迷迷糊糊,他只听到无数道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悲戚呼喊声。
“皇上……”
“皇上……”
“皇上……”
这一刻,他就这方天地的中心!
灵魂于灵魂之间的沟通最是直接,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悲苦先是让苏北陷入了无尽悲痛中,他的双肩剧烈的耸动着,眼泪像是绝了地的洪水一样狂涌,打湿了他的衣襟,打湿的他脚尖,打湿了他脚下的泥土……
以他的人生经历之单薄,骤然面对如此多经过漫长岁月发酵的刻骨铭心悲苦,他本能的只是痛哭……他长得高大俊美,可骨子里,他毕竟还只是未满十四岁的少年郎。
他是真能体会到这些残魂心中那份儿经历了千年万年依然无法释怀的愤懑……他们生而为妖,谁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
同是智慧种族,为何人族能正大光明的行走在天地间,而他们妖族却只能做过街老鼠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山林的最深处?
同是智慧种族,为何人族就能受到天道的眷顾修行一翻风顺,而他们妖族却一境一劫、一阶一灾,一生劫雷相伴?
如果妖族注定不容易天道不容、天地不容,那为何他们又天生天养?
为何?
为何??
为何???
苏北都能感受到这些残魂最深处仍残存的那一丝丝对“一屋一田一壶酒、老婆崽子热炕头”的奢望……
真的是奢望!
就为这个奢望,当年北芦州所有的妖怪聚集此地,企图建国,打下一片的栖身之所,结果还未等他们揭竿,这座万丈巨峰就已经被百万天兵天围困,北芦千万年才积累出来数十万妖族一战尽墨……
他们怨、他们恨,可更多的,是不甘,是怒啊!
“皇上……”
“皇上……”
“皇上……”
越来越多的莹绿光球汇聚此地,绿光盈天,呜咽声充天斥地……这些妖怪生于山海时代,他们并未见过苏北,但苏北的妖族至尊气息早已溶于天、溶于地,纵然这些妖怪生前都未见过苏北,当苏北落下第一滴悲戚的泪珠时,这些残魂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些看似无害的残魂,才是九环山秘境的主人!
苏北已经彻底被如渊如海的悲苦同化了,他歇斯底里的哭,歇斯底里的哭,可哭若是有用,这世间,就不会有刀剑了……
最后,悲极反怒……
苏北陡然扬起了头,凄厉的仰天长啸:“啊……”
声震苍穹!
在他凄厉的长啸之中,一蓬熊熊金焰从他体内涌出,在瞬间便将他那身儿古六通的备用衣裳给气化了,在熊熊金焰之中,古六通最最恐惧的那一袭迤地流火金乌帝袍和那一顶七彩光环的十二旒帝冕缓缓出现在了苏北的身上,一股海啸般的威压浩浩荡荡的四下推开……
这一刻,万鬼寂静……
这一刻,西方血月黯淡无光,一轮明晃晃的太阳虚影自东方升起,刹那间天光大亮,宛如白昼……
一声,日月转换、昼夜颠倒!
见到那一袭迤地流火金乌帝袍,旁边沉默许久的“大黄”瞬间就激动了,人立而起,兴奋的拍着一双狗爪子大叫道:“老二!”
“苏北”缓缓的回过头,那张本就俊美无匹的绝世容颜此刻弥漫着一股子不容直视的盖世威仪,此刻,苏北虽然双脚还踩在泥土里,但他却已经宛如立于三十三重天之上,眼神睥睨,一个目光便是法、便是道,不容置疑!
甚至,他只是站在原地动都不曾动一下,他周四的空间便出现了无数黑漆漆的丝线……那是空间裂缝!
他望着“大黄”,微微的眯起双眼,薄薄的嘴角轻轻挑起一抹醉人的笑容,“你这家伙……何必呢?”他一开口,传出的却是和苏北往日于变声期略显尖锐声音截然不同的空灵声音,字字句句犹如银珠落玉盘,
纵然激动得无以加复,但“大黄”依然没有冲上去,它隔着十余丈遥遥的望着苏北,明明是一张狗脸却分明是一副倔强之色,“我若不这么做,你还要继续睡懒觉,还不肯出来见我!”
“苏北”依然在笑,只是笑容的暖意变成了冰冻三尺的冷意,“我若不继续睡,就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大黄”激动得挑了起来,就差撸袖子了,“你管他们去死?只要你愿意,咱们兄弟俩现在就杀上三十三重天,镇死那帮老王八蛋!”
“哈哈哈……”“苏北”放声大笑,笑得猖狂,笑得肆无忌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黄”怒,跳着脚吼道:“你笑什么?”
“苏北”不笑了,他伸出一根聪嫩如玉的食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