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拉对五月连推带架,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爬上了六楼。五月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就找出钥匙开了门,见客厅里的灯开着,七月在房间里好好地睡着。突然心口有些发酸,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动不一扔,换上拖鞋,径直冲进了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喊话,叫金秀拉自己去冰箱里拿啤酒。
金秀拉敲敲洗手间的门:“五月,你不要紧吧?鼻子怎么听着有点嗡嗡的?”
五月在洗手间里擤鼻涕:“不要紧,就是有点不舒服。”
七月被她两个人的动静吵醒,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五月,你上来啦?不好意思,我穿衣服时不小心又睡着了。”
五月赶紧说:“把你吵醒啦?我没事,你早点睡吧。”
金秀拉转身去拿啤酒,一开始拿了两罐,关上冰箱门后,想了想,重新拉开门,再拿一罐。睡衣左右口袋里分别塞一罐,手上一罐拉开,站在冰箱前一口气喝下大半,打了爽快的嗝出来,笑道:“你们家真开明,姐妹直呼其名,真是羡慕嫉妒恨。要是我敢喊我姐的名字,非被我爸妈捶死不可。”
五月坐在洗手间里不出来,金秀拉站在冰箱前连喝两罐啤酒,打了几个嗝,临走时拍洗手间的门:“五月,你在里面干嘛?怎么还不出来?不要紧吧?”
五月嗡着鼻子说:“不要紧,我在想事情,晚安——”
周六在家里躺了半天,下午出去上会计培训课,晚上买菜回家煮饭烧菜,正在厨房间忙碌着,突然收到泽居晋的短信一条:好点了吗?
五月回复:嗯,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现在正准备晚饭呢,谢谢关心。关心的后面,用一个小波浪代替句号发送了过去。想一想,又把砂锅煮的白米粥摆到饭桌上,盖子打开,阳台上一盆长得正好的薄荷搬过来,和冒着热气的砂锅粥摆拍了一张很居家很清新的照片。再添上说明:这是我的晚饭。然后发送给他。然而,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又后悔了。
回复他没事就行了,小波浪啦晚饭的照片啦算什么意思?还怕自己在他眼中不够轻浮?这样的举动,除了把自己衬得幼稚又可笑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用处?非要连同事都做不成才开心吗?
因为羞耻和惭愧,一晚上都心神不定,到睡觉前看了足足有几百遍手机,信息显示已送达,但他却没有再回。叹口气,关灯睡觉。上半夜起来看了几遍七月的睡脸,下半夜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的心事,最后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专注工作,不能再给他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日子这样过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星期天,猎头公司的小钱突然打电话过来,邀她出去吃饭,说公司要调查客户满意度云云。她想想,自己的工作机会是人家争取来的,自入职以后,还没有和八神及他说过一声谢谢,实在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就说:“好吧。”
两人吃饭的地点约在她小区附近的一家必胜客内,这附近她熟悉,有安全感。但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小钱只是个话有点多的老实男孩子,其人面目清秀,白白净净,说一句玩笑话,马上就要脸红的那种。
两个人在必胜客门口碰了头,进店坐下来点单,小钱问她喝什么饮料,她从包里掏出保温杯,说:“我自己带来了,你点自己的好了。”喝一口,拧紧盖子,塞到包里,喝的时候,再重新拿出来。
小钱夸她节约会过日子:“知道吗?你是个挺实惠的女孩子。”
实惠这个词儿,用来夸一个妙龄女孩,即便这人是苦孩子出身的五月,也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所以只是对他笑了一笑,并不答话。
小钱披萨饮料点好,看她反反复复拿水放水,觉得好笑,忍不住说道:“一杯热水而已,又算不上外带的酒水饮料,就算放到桌上,店员也不会有意见,更不会收你开瓶费,放心好了。”
五月就把保温杯抱在怀里,等他调查客户满意度。半顿饭吃下来,小钱却对满意度一事只字不提,反而旁听侧击地打听她学业是否顺利,明年是否能如期取得本科学历,家中多少人口,父母工作是什么,有无医保养老等。对于他的这些问题,五月含糊作答,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要问这些,他又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家的情况也一股脑都说了。
他大名钱沐,是祖籍苏北淮安的上海人,家中独子。十几年前,父亲下岗,母亲病退,两个人都没有再找工作,一直在家领救济金生活,所以那个时候家中日子颇为艰难。
他上大学时,成绩优异,原本有望交换留学去日本的,也因为几万块钱都拿不出,只好在上海老老实实读完大学,出来找工作。这几年父母也相继到了退休年龄,有养老金好领,他也出来工作了,家里日子就好过了很多。但因为这些年一直专注于读书工作,一转眼就到了26岁,迄今却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云云。
一顿饭吃成了相亲大会,五月莫名尴尬和心慌,想早些结束这顿饭,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把单买了。饭吃完,出了餐厅,钱沐叫她等一等,自己跑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盒巧克力和一个玩偶出来,非要送给五月。
大部分上海人一般都是这样,太懂人情世故,即所谓的拎得清。他不麻烦你,但也不想你去麻烦他;他不愿你去占他便宜,也不会来占你便宜。基于以上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原则,五月请了他吃饭,他绝对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