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唤肚子渐渐大了,只以养胎为重,不大去管外面的事情了。外头铺子里有李元贵,内宅就由阿娘坐镇。阿娘是乡下人,心眼儿实在,这仇万里一来,她若得知,必定要叫四春去前头请他进内院来,要么留饭,要么与他说些家常,一口一个“万里”,像是对待自家子侄一般,看着着实亲热。
李元贵及店伙等人原先以为月唤对罗秀才有意,是以对罗秀才客气非常,忽见这仇万里在阿娘那里占了上风,料想大约这仇先生不日便要成为宝顺合的主人家,便齐齐转了向,也对着仇万里加意亲热起来。仇万里见众人待自己不同,心内明白,不觉得意非常,得了空就要来宝顺合转上一转,布头也不扯了,一来,就坐在柜台前和店伙说笑,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这下又轮到罗秀才烦恼了。
罗秀才成天失魂落魄,他老娘看在眼里,遂托人给他说亲,连说两个,他不要说相看了,来了媒人便要赶人家走,他老娘哭骂:“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养了你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出来!要是看我不顺眼,想要让我早死,拿根绳子来往我脖子上一绕便是,何苦这样折磨我!”
罗秀才一看老娘发怒,慌忙跪地,为自己争辩道:“求你老人家消停一会儿,说这么重的话,儿子怎么受得起?”
他娘骂:“你还有什么受不起的?为了个狐狸精,连名声都不要了,都打算给人当现成的后爹了!我老婆子的这些话又算得了什么?”
罗秀才气得几乎要哭出来,爬起来,拂袖而去,他老娘在身后长哭,扯着嗓子大骂:“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亏你还读了那么些书,我想一想都要替你害臊!同你讲,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小狐狸精就别想进我罗家门——”
不过外头的这些事情,月唤都不知道,她临盆在即,身子发沉,走动不便,且偶有腹痛,不敢再出去活动,这一阵子就在屋子里躺着,缝缝衣裳,做做针线,偶尔会去后院里走上一走。阿娘等人怕她操心,也不和她说起旁的事情。
终于到了生产这一天,从早上便开始腹痛,急急请了两个稳婆来,人家来看了一看,又走了,说:“你这是头生,没那么快,还得一阵子呢。”
月唤痛得受不了,面色惨白,握着阿娘的手,哭哭啼啼道:“阿娘,我怕我是活不成了。”
阿娘斥道:“胡说什么!我们女人家,任谁都要过这一关的,忍着些也就过去了,都活不成了,这世上也没有人了,给我咬牙忍着!”
终于熬到了这一天的傍晚,月唤的肚子一阵痛过一阵,请的两个稳婆又过来,说道:“快了快了。”命静好四春去拿剪刀备热水。
阿娘自个儿在院中向正南方向拜天拜地,长跪不起,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时,水备好了,剪刀等物也已送了进来。月唤嗓子这时已然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无声流泪。四春生平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行,出来进去,大气儿也不敢出,见月唤实在可怜,遂大着胆子,拿一块热手巾给她擦拭眼泪,替她理理汗湿的刘海。
静好跑去院中拉阿娘:“你老人家等下再来求神拜佛也不迟,快进去看看东家,你在旁边,我们心里便有了主心骨,也不慌。”把阿娘从地上搀起来,才察觉到阿娘身子颤得厉害。
屋里,月唤痛楚,四春在旁安慰,年纪大的那个稳婆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站起来,在盆中洗了洗手,擦一把,走过来,说道:“我来瞧瞧。”
掀起月唤身下衣裳,才要去摸她肚子,静好忽然伸手拉住她:“王婆婆,你看你的指甲。”
这稳婆的十根指甲留的老长,又黄又弯,看着倒有些鹰爪。静好将她拦住,她讪笑道:“我指甲怎么了?”
担任她帮手的另个年纪小些的稳婆也道:“不碍事,我和我老姐姐成天在外头给人家收生的,光是这个月,便……”
静好不容她说完,便道:“我虽然不大懂,但好像从前听我娘说过,做稳婆的,头一件要紧事便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你这个指甲我看着就觉得害怕。”
阿娘眼神不好,天还没上黑影,就已经看不大见了,听闻后,特地点了一盏灯过来,往王婆婆手上仔细觑了一觑,摇头道:“你这样不成,不小心刮着哪里,大人和毛毛头都要受伤的。”
王婆婆脸上挂不住,道:“也不瞧瞧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计较这些小事情。你们若不放心,我现在动手剪了便是。”凑到灯下去,拿原本留着剪脐带的剪刀要剪指甲。
静好伸手去推她,口中叫苦连天:“怎么就叫我遇见了你!就冲你们这个邋遢劲儿,我也不敢信你!”从她手中将剪刀一把夺下,与四春道,“你与阿娘守在这里,我去重新找人来!”
四春强作镇定,拖着哭腔喊道:“你快去快回!”
阿娘也打点精神,与这姓王的稳婆道:“快走快走!”
两个稳婆却不走,事情没做,却有脸讨银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和阿娘又是好一番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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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刺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3 19: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