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学毕业, 顺利找到工作, 入职这天,看得出来父亲很欣慰,, 做不到像别的父亲那样拍着他的肩膀,对他淳淳叮嘱,说一些诸如 “要好好工作、努力上进才行啊”之类的话。事实上,连他升任值机主任,父亲都没有说过什么。但也无需说, 父亲坐在工作间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拿着显微镜的身影已经印入脑里, 渗透血液。
工作后,他近乎变态和冷酷地遵守公司的每一条规定, 尽管职责繁重,要帮旅客候补,航班减载, 超售的处理,大面积航班延误后各种保障业务等, 但他还是创下工作八年从未出错记录。
他性格和父亲如出一辙, 沉默寡言, 不喜交际, 偶尔去酒吧喝喝酒,也都是独自前去。和很多同事在一起,只会使他不自在。这样的性格使他不怎么受同事的欢迎, 不仅是同事,就连上司,一提起他,就会先叹一口气:“青木那个人,啧啧啧。”不知道是头疼,还是敬佩。
在他由值机副主任升任主任的前一段时间,部门来了一个女孩子,姓桐谷,名字和他一样,都叫翼。她刚入职的那段时间,很是闹过两次人家叫她名字,结果他答应的笑话。那个翼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差别之大,像是隔着十条马里亚纳海沟。他冷淡至极,她却爱笑,也爱哭,热心得不像话,曾发生过丢下自己本职工作,领着客人去洗手间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在他手底下,岂能容忍这种低级错误的存在?于是三天两头叫她去训话。她每次都会哭哭啼啼,再三保证不会再犯相同错误,但是下一次,该怎么犯,还是怎么犯。他都替她发愁,心想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为了防止她总是犯错,他不得不多去她的柜台前转转,不得不多看着她些。
总之那一段时间,她把他对她的不放心和不满当成了关心,总是喜欢在家里做些小蛋糕、小饼干来送给他。别人怕他,她却总是找他说话,一会儿问他,这种问题应该怎么处理?一会儿问他,遇到那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别人来麻烦自己,对此实在烦不胜烦。但不得不说,她做的抹茶蛋卷委实不赖,所以姑且容忍之。
他在三十岁的这一年,也是工作后的第八年,因为工作出色,由副主任升为主任。升职当天,他请同事们出去吃饭。没人敢和他多亲近,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就派新人桐谷翼坐在她身边。她照例话很多,问他兴趣爱好,平时读什么书之类的,得知他出身地是八尾市后,忽然说:“我来大阪这么久,八尾市却还没去过呢。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一看就好了。”
他说:“很近。”不喜多话,一贯作风。
“那里可有什么必去的景点?”
他说:“网上一查便知。”
“感觉有时候,青木主任也很冷淡呢。”
他的冷淡何止是“有时候”?他对这个总是木知木觉而且很容易会错意的手下毫无办法,无奈说:“……高安千冢或许值得一看。”
“啊,真想去看看啊,可是自己没什么方向感,而且一个人去到哪里游玩,感觉会很孤单呢。”
他心想,这女孩子话怎么会这么多?但又想,她要是开口提出要自己作陪的话,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勉为其难陪她一去了。
但幸好这时同事叫她名字,把她叫去说话。然后她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了。
第二天下班,他刚走出更衣室门口,就见她等在那里了。她把一只小小蛋糕盒放到他手上,微笑说:“青木主任,男人翼,今后也请多关照哦。”冲他调皮笑,露出两只虎牙,转身跑了。
他觉得,长着虎牙的女孩子,是应该多笑的。所以以后他训话时她再敢偷笑的话,就让她笑好了。
她给他做的蛋糕是朗姆芝士,有微苦的酒香,和清新的柠檬味道。在他生平所吃过的蛋糕中,应该是最美味的。但他不会和她说起这个。
再下一天,他轮休,回到八尾市的家里,和父亲两个人喝酒。父亲说:“阿翼到三十岁了吧,也不小了。”
他说:“想想的确是,时间过得真快。”
父亲又说:“如果有中意的女孩子,差不多也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父亲一天天的老了,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看见阿翼成家就好了,就能够高高兴兴去和你母亲见面了。”
他看着一头华发的父亲,说:“别这样说,抓紧时间就是。”
从家回公司的路上,他去心斋桥给自己买生日礼物。父亲不懂这些,自从母亲过世后,都是自己给自己买生日礼物了。路过tiffany这家店,进去看了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价格不菲的黄油刀。
他很少做饭,西点更是不会。本来只是打算去看看有无合意的袖扣,耳朵里却听见店员在向一个中年女顾客介绍:“……这把刀,兼顾实用与美学为一体,不仅外观漂亮,而且能把黄油切出完美的弧度……”
女顾客不为所动,他去买了下来。他觉得,这把黄油刀,那个喜欢做蛋糕的女人翼肯定会喜欢。她既然喜欢,那么他就买下来好了。
再下一周,他跟公司请了十天的年假。工作多年,除非生病,否则很少请假,年假没有一年是用光的。这次一次一请就请了十天,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关切地看着他,好像他已身患绝症似的:“青木主任,是不是哪里……”
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心,他有点不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