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和静好吓得啼哭不止,李大娘也淌眼抹泪,却是无法,眼下只有看凤楼怎么处置她了。
正屋内,凤楼暴怒,几乎想一脚踢到月唤屁股上去,喝问她哪来的胆子对他一再说谎,一再从他这里骗银子去赌钱,从他这里要银子时的聪明伶俐劲儿到了外头竟然一分都使不出,被人下套坑到这个地步。他温家几家铺子还有田庄,这一年里的大半年,就算是为那冯怜怜忙活了。被人下套坑银子是一个,想他温凤楼,打从生下来,还未吃过这等闷亏,叫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月唤始终哭哭啼啼,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却死死双手抱住他的腿不放。他掰开她的左手,她右手便缠过来,怎么也推不开。缠在他身上的手臂及身体簌簌发着抖,面色惨白,眼泪流了又流。这副害怕已极的模样儿,不像是装给他看的,况且牙齿也在战抖抖的捉对儿廝打。这个样子也装不出来,显见心里是真的恐惧又伤心。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半响,终于叹一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和你说的?冯怜怜那等人如何能够相信?钟月唤,你现在是怎么了,外面随便什么人的话你都肯听,却为何偏偏不愿信我的话呢?”
说到这里,不无失望地叹一口气,说道:“而且,你看看你,和冯怜怜那样青楼出身的货色成天厮混在一处,打马吊,说谎话,千方百计要银子去赌,一言一行,无不俗气透顶。现在的你,和外面的庸脂俗粉又有什么区别?从前的那个妹妹哪里去了?”
月唤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
不待她说完,凤楼鼻子里已嗤地笑了出来,继而摇头道:“无需多言。要知道,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烂赌成性之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冷冷看她一眼,“钟月唤,你真是让我失望,不是说你输银子,而是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月唤软软瘫坐在地,慢慢拭去脸庞上的泪水,惨然笑道:“这一段日子,我每天总像是发烧一样,自己说的话,自己做的事,全然不像是我自己。自己也觉得羞愧,夜里有时会难过得睡不着觉,可是却又对自己无能为力……总之,我既已犯下大错,自己也没脸继续留在温家,求五爷准我出家,从此后,我……”
话未说完,凤楼扬声大笑起来,睥睨她道:“几千银子固然不是小数目,但削发为尼却还不至于。寺庙庵堂,本是一心向善之人的修行之处,而非你这种赌徒的避难之所。但若说起来,我也有错,错在不该一味信你。你从今后就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哪里都不必去了。”
月唤眼泪汪汪道:“就是老太太那里,也不准我去了么?”
凤楼头也不回:“不必了。”
他身后,月唤幽幽问道:“你新姨娘进门那日,我也不必露面么?”
凤楼闻言,身形顿了一顿,半响,回身道:“没我的话,你哪里都不准去。”
“我跟你的第一天,便晓得你家中已有妻妾,更晓得你fēng_liú成性,所以不管你怎么做,我也没有资格说你一句欺心负义。只是,有了新人,旧人便可这般对待么?”
凤楼身形定住,回身看她,良久,方咬牙道:“败家子儿!自己被关的原由,自己总知道罢!”
“……”
凤楼喝道:“自己说出来!”
月唤垂首,轻声道:“……不该爱银子,不该打马吊,不该和姨娘们厮混在一起,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拿你银子出去赌,以至于被人家骗。”
凤楼发怒:“败家娘们儿,这会竟又聪明了!”气得一拳捶在树干上,晃落一片树叶,惊起树梢顶上蹲着的两只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