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轻声问:“回来的路上也是因为这个和泽居总会吵架?”
“算是吧。前面那两架只是导火索, 出租车里打起来,是因为我向他逼婚来着。和他交往了七八年, 分分合合好多次……我和他,已经到了差一步就可结婚, 也差一步就能分手的地步。男女交往太久,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无论感情好与不好, 到后来都会面临这样一个境地:要么结婚, 要么分手。从前年轻时,觉得不结婚又怎样?父母不赞成又怎样?别人的眼光又算什么?
“一年年的过去, 身边的女伴们都相继结了婚。从前对她们所炫耀的孩子和老公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就会有点点羡慕和妒忌,这才明白, 人的想法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婚姻这种东西, 就像一件奢侈品, 看见别人人手一个, 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要。所以明知道不可能, 却还是想要一试, 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以为他会为自己改变, 于是向他逼婚。结果, ”笑着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结果就成了这个局面。”
“是啊,为什么呢。”五月叹气。
“是因为他是不婚主义者。”lily头埋在臂弯里, 转着手中酒杯,观察红色液体流动过后留下的淡淡酒泪,“当然,这是我在和他交往初始就知道的事情。”
“可是,我们公司的人都在传言泽居总会和你回去见父母,接下来就要结婚了……”
“哈!”lily夸张大笑,“不婚主义者是不需要见父母的。他是回去工作,恰好又是他妈妈的忌日,他去扫墓,而我,我只是去见见朋友而已。”
“欸,泽居总会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早在他还没读大学的那会儿就不在了。”碾灭第二只香烟屁股,开始点燃第三支,“知道吗,他和他妈妈感情很好。手机也好,电脑屏幕也好,用的密码都是他妈妈的生日,和忌日。”
二月二号,原来不仅是他妈妈的生日,还是忌日。五月在心中问自己:人有多大的几率会在自己生日那天死相比,但也绝不能算是大概率事件。一阵冲动,终于还是问出一直隐隐存在于心中的一个疑问:“请问,泽居总会为什么会这样?”
“会怎样?”
“从前的颓废,醉生梦死,现在的玩世不恭,不婚主义……之类的。”
lily“嗤”地一笑:“他这样的人不是很多么?我周围很多他这样的人。成年人为自己负责,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不一定要有诸如‘从小看多了父母的争吵,童年过得不幸福,所以对婚姻充满了怀疑,不想重蹈父母悲剧的覆辙’这样的理由才能做不婚一族。”杯中的酒一口喝光,把把瓶底所剩的些许红酒全部倾倒进酒杯,“至于晋酱,我很希望他能够为我做出改变,但心里却很理解他。有恨嫁的女人,就有不愿受束缚的男人,很正常。”
五月对于自己的庸俗市侩深感羞愧,同时也对多嘴多舌地和老板的醉酒女友讨论老板的花心问题而大为惶恐:“不好意思,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lily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吃吃笑:“我知道,你对他很好奇对不对?可惜我……”打了个嗝,手中的空酒瓶“咣当”一声落地,骨碌碌滚出老远,“……要么你去问神木凤爱好了。神木凤爱知道么,从前是我们乐队的……”
一瓶红酒终于全部喝完时,lily昏昏沉沉往沙发上一倒,五月帮她把空瓶子拿开,烟灰缸收拾好,从床上抱来一条薄毯,替她盖在身上,然后和她道别:“我走了,再见。”
五月从lily房间出来时,阿姨拉着脸,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问:“狗以后就留下来了?”
五月十分不好意思,但也只好厚着脸皮说:“以后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了。”本来还想请她今天帮忙给狗洗个澡的,看她脸色,也说不出口了。
阿姨把她送到门口,五月向她说再见,她恍若未闻,“砰”地关了门。五月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就遇见了lily她妈。她妈应该有五十来岁的年纪,但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身体稍稍有点发福,面庞和lily极其相似,活脱脱就是大了两号lily。一身合体的驼色羊绒大衣,右手一袋狗粮,左手拎着个lv的大号水桶包,包里好像插着两把菜,走近一看,真是菜。两根碧绿大葱和一根白胖大白萝卜,蔬菜包装袋上有“朝日绿源有机蔬菜”这几个字。拎着包的一只手上戴着一排两个亮瞎人眼的钻石大瘤子。发型及妆容之精致,就像是从tvb电视剧中走出来的那种常年养尊处优的师奶,总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有钱人家的太太。
lily她妈看见五月从自己家中出来,颇为奇怪,问道:“请问你是……”
五月连忙微笑说:“我是泽居总会计师的翻译,今天送他的狗过来。”
lily妈“哦”了一声,点点头:“你们总会计师怎么样,好转了吗?”
五月起先还担心她也会摆脸色给自己看,问她为什么要牵条狗来害lily,听她没有丝毫发难的意思,先松了一口气,忙答:“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到特需病房去了。”
“lily每天都跑去医院,回来后就晓得喝酒,从来不愿和我们多说一句话,问急了,反而还要冲我们发火。总之他能度过这关就好了。”叹一口气,说,“见到他,请帮我转告一下,我过段时间会去探望他。再见。”
五月说:“再见。”心中感激,对她的后背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