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接着道:“他哥哥在京城做官,他爹爹不管事,又成天见不着人影子,他是温家的一家之主,凡事都要给他留些体面才成。便是前些天,他当着我的面,把我为小姑娘时从娘家带来的人赶走,我心里固然恼火,但你看我可当众驳他一句了?”
月唤深深垂头,轻声应道:“是,是。我错了,下回装作不知道,眼不见为净就是。”
老太太握住她的一只手:“也不是说你不好,老太太知道你心里爱着他,年纪又小,火气大,遇上这个事情,难免觉着委屈,就算难过也属正常,老太太不怪你,毕竟,你还小……娘家是小户人家,兄弟们都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嫂嫂过活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声叹一口气:“待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家家都是如此,无有例外。只有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将来再有新人进门来,才不会钻牛角尖,才不会想不通,否则,只有自己苦了自己。你也别觉得老太太偏心,等你将来大了,上了年岁,经得多了,就会明白,当日老太太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你好。”
月唤忽然微笑起来:“是。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我心里忽然就开窍了似的。我这便回去了,老太太放心,我不会再和五爷置气了,反而还要向他赔礼道歉呢。”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孩子。你这样想才是正理。”扬声唤来人,指了一个嘴巴最是能说会道的婆子吩咐道,“把咱们月唤送回去,遇见老五,替我骂他两句,不许他再混闹,若是再叫我知道,看我不告诉他老子去!”
月唤临去之前,将这花园又深深地凝望一眼。不论花与树,都挂着灯笼,系着彩绸,各处张灯结彩,看着喜气洋洋,家下伺候的丫鬟婆子穿梭往来,个个喜笑颜开;戏台子上,一台大戏正唱到热闹处,汾阳王郭子仪被一群儿子女婿团团围住,笑得好不开怀;戏台子下,宴席上团团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客,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放眼望去,真是一派说不尽的热闹景象,道不完的似锦繁华。
有风吹来,婆子催促道:“姨娘快随我回去,莫要着了凉。”
不用她说,早已有一股凉意直透骨髓,月唤打了个寒颤,收回目光,心底深处迷茫一片,低垂着头,跟随婆子而去。待回到自己的小院落里时,见凤楼正踱着步子已在等着自己了。她并不去瞧他一眼,怕遇见小满,头也不抬地径直进了屋子。进屋后,便先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撞见她。
小满不在,自然是被送回她哥哥家去了。因走得急,老太太这回赏的许多宝贝以及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都没来得及带走。
适才在小书房时,小满说去死,转身跑了,等李大娘慢腾腾地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簇干枯毛竹下痛哭流涕,李大娘问道:“怎么,姑娘来的时候没见着路旁有口井么?喏,不远,就几步路,姑娘若找不见,我带你去。”
小满哭喊道:“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问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我要亲耳听见才能死了这颗心。”
李大娘冷笑:“我也是老糊涂了,见姑娘话说得漂亮,还以为姑娘是个有气性的,真跑去自寻短见也说不定。姑娘还等着做温家姨娘呐,怎么舍得就这么去死?我早就该想到的……唉,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多说无益。五爷叫我来送姑娘家去,你回家蹦跶去罢,有本事,叫你兄弟杀到温家来找五爷给你报仇。快走快走,我还要回去瞧瞧咱们姨娘的伤呢!”言罢,一步上前,将她的胳膊紧紧攥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