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张课长已经把门禁卡甩到地上, 叫嚷着要辞职走人了。刚醒来的吕课长和施总相视一笑, 交换了一个充满友爱的眼神。然后,施总摸出手机来, 手伸到会议桌子下面去,把国庆节旅游时拍的风景照片划拉出来, 招呼吕课长一起来欣赏。
涉及到公司费用的会议上,财务一般是主角, 大家的抱怨对象自然就以泽居晋为主。泽居晋全程黑着脸听唠叨抱怨, 忍耐到了下午一点钟的时候,突然一下子火起来, 把手上资料往台子上一丢, 声音拔高, 厉声道:“诸位不是应该先回去研究演算过后再提出反对意见么!就算反对, 也应该拿出依据和证明,而不是靠嘴来说!”
目光从与会众人的脸上挨个扫过去, 最后停留在张课长的脸上:“新年度的事业计划是根据今年一年的实绩并结合明年的经济形势以及汇率走向而计算出来的,每一个数字都是经过仔细斟酌、反复推敲才定下来的,所以我认为完全可以达成!想增加预算?可以,提高稼动率和生产数!供应商那里再去谈判, 把原材料价格降下来就行!”
原动课汪系长把张课长拉坐下,然后举手:“我们部门打交道的都是些政府机关,电力局,水厂, 各个政府指定的机构……这些地方怎么去谈判?人家睬都不睬的好伐,成本降不下来呀……”
“水电不可以,煤气是不是可以货比三家?厂房设备、空调空压机等修理修缮费是不是还有下降的空间?节水节电节能活动去年取得的效果不是很理想,今年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你自己算不出,散会后我来帮你算,等下你和张课长到我财务来一下!”
五月坐在他身边,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就有点出神。夜店里一脸玩世不恭跳鬼步舞的是他;家里收藏了无数漫画和游戏手办、模型的人是他;把只又蠢又肥的金毛几乎要宠到天上去的人也是他;而今天眼前这个满口削减费用、降低成本,提高产量的还是同一个他。她心里恍恍惚惚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张课长刚才蹦跶得最厉害,见泽居晋气势迫人,把火力对准自己部门,而且句句戳中要害,声音不由得就弱了下去,无奈摇头,半天才说:“哦,好吧,我回去看看,再研究研究……”
五月盯着身旁泽居晋侧脸看得微微出神,他等了一等,不听五月说话,就转过脸来,颇为不悦地问:“张课长刚才说什么?”
五月瞬间回过神来,同时大为佩服:唉呀我的妈呀,装是你会装。嘴上老老实实道:“呃,张课长说他要回去研究研究。”
泽居晋颔首总结:“总之,口说无凭,我只相信数字,完不成计划,就拿数字和实际依据来解释。”
大和田眼睛往众人身上一扫:“诸君如有难处,回去罗列出来,总结成报告发给我和泽居桑,有问题我们大家一起解决!再推诿抱怨的,你到我办公室来,我和泽居桑一笔一笔地替你计算明年一年的支出,精确到角分!”
泽居晋再补上一刀:“预算管理不来的,我很乐意代劳,今后所有支出,金额不论,一律到我这里来说明申请即可。”
大和田一拍桌子:“散会!”
会终于散了,五月饿得发晕,收拾收拾资料,赶紧飞毛腿跑去食堂吃饭,泽居晋和几个日本人径直去了他们高层人员专用小餐厅。
午餐的时间老早过了,食堂里只剩下些残羹剩饭,还都是凉的,另外就是一些挑剩的水果和酸奶点心等,迟来的人没办法,只好请食堂里的人帮忙加热。黄大厨看见五月上去,赶紧过来,趴在窗口低声问:“想吃什么?”
黄栋梁自从陷入他一厢情愿的热恋后,开始爱打扮起来,成天腕上一堆珠串,颈上一根金链,紧身皮裤加发胶,厨师帽外再留一排狂放不羁的空气刘海。每天收拾的花里胡哨的,却因为先天不足,加上后天不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土气,一度称霸乡土届,秒杀工厂里那些来自广大农村的工人兄弟们。这些也都算了,最最要命的不是他的土气,而是他明明很丑很土却自以为很帅的迷之自信。
五月跟在张课长等人后面,眼睛也不敢看他,只在一堆剩饭剩菜上打转:“随便。”想了想,说,“要么帮我热一份宫保鸡丁好了。”
“别急呀,你等着,我给你炒个面。”
“那样不太好,真不用了。”
“哎呀,你太小心了,不用在乎别人,他们大老爷们,吃什么都无所谓,要是有什么意见,他们自然会来向我提,你别管。”黄大厨手脚麻利地开火,煮面,然后用那种只有一家人才会有的语气,亲亲热热地抱怨说,“工作这么辛苦,怎么能随便呢?对胃不好。想吃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随时为你服务。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爱吃面食,山东人嘛。”
“真不用了,你就给我随便打点饭菜就行了。”
“你看看,面都下到锅里了,你让我再倒掉?”
比起宫保鸡丁,五月的确想吃炒面,于是不再出声,站在窗口前等他炒。三两分钟过后,黄栋梁把面炒好,又热心地把她寄存在食堂里的两个草鸡蛋拿出来,煎成八分熟的荷包蛋铺在面上。五月恐怕他多话,炒面盘子一拿到手,赶紧端到财务课的老位子坐下。今天吕课长被张课长等人拉过去诉苦去了,老位子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炒面挑起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