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沉沉,她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偏今儿三老爷和几个文官大臣有要事商谈直接留宿前院了,这没了个说话的人,秦氏只感觉嗓子眼儿里憋着一口浊气,终于还是在一更天的时候唤来了田妈妈。
田妈妈掌灯而来,一脸的清醒。
秦氏只看了田妈妈一眼,就了然于心的弯了弯嘴角,一边任由田妈妈给她披衣穿鞋,一边叹气道,“知道你也睡不着。”
田妈妈轻轻点了点头,知道秦氏眼睛不大好,先是转身压暗了灯烛,然后又取了迎枕放在了秦氏的腰后,这才坐在了床下方的鞋踏上,掖了掖秦氏脚后的被子道,“一直醒着呢,就是怕太太你心思重睡不着,若是要唤个人说话,我也能马上进屋。”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妈妈是最心疼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心是最软最温的。
田妈妈是秦氏的陪嫁,也是秦家的家生子,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秦氏长大,成亲,生子的。这些年来田妈妈身子其实大不如前了,庄子上的儿子几次来府上开口都想要接田妈妈回去享几年清福,可是田妈妈咬着牙没点头。
“老奴从小就生在秦家,这辈子除了老太太,就伺候过太太你这么一个主子,老奴不心疼太太,还心疼谁?”田妈妈笑着打了个趣儿,可眼底流淌着的目光却是有些沉溺的。
秦氏闻言没有答话,屋子里静了下来,窗外有蛾子迎着微弱的烛光扑棂而来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倍显惊耳。秦氏思绪乱糟糟的,好半天才捏住了田妈妈搁在床沿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不确定的问道,“你说,我要不要点这个头?”
相较于秦氏的当局者迷,田妈妈还是比较冷静的,闻言就反问道,“太太觉得,是点头好处大,还是摇头好处大?”
秦氏闻言目光一敛,顷刻间就恢复了寻常主持中馈的冷面模样,“嘉哥儿媳妇倒是一再说,蕙妃娘娘这次是私下打听的,既不占了天家之颜,也不占了侯府之势,听着倒真是随口起意的。”
“宫里的娘娘,那见过的娇贵女孩儿比太太你见的要多的多,你能信娘娘是临时起意?”田妈妈驳了秦氏一句。
秦氏附和道,“是,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难办。”
“太太还是想推了?”伺候秦氏大半辈子了,秦氏一个眼神一句话,田妈妈就能揣测出她心里头的念想。
秦氏果然点了点头,“沈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别说你知道,连三娘子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么多年了,沈家一直等着,年哥儿没那个福气,平哥儿总算能接上了,虽这事儿我还没点头,可沈家……”秦氏说着说着又忽然没了底气,“可沈家姐姐也是,之前提过一回,后来再来信就不说了,难不成是拿乔做张想让我们这边先开口么?”
“别的老奴也拿不定主意,可太太,嘉哥儿有一句话说的对,如果……如果嘉哥儿媳妇没有夸了大话,那宫里万一出了白事,就是国丧啊。”田妈妈声音极轻,碎碎的似被秦氏的呼吸一吹就能散开去一般,“若几个娘子真的遇着国丧,虽也不可能守三年,可是一年斩衰是躲不掉的。一年以后,要先三娘子嫁了才能轮到四娘子,可如今太太你这儿,四娘子的事儿是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到时候万一耽搁了四娘子,太太岂不是要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