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么!”几步之遥的石阶上,许世嘉长身而立,穿着绛紫色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扎着玄色金丝云纹带,衣襟和袖口处也有金银相混的丝线暗绣的腾云祥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英挺逼人。
不知何时,连许世嘉都已经长成了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似乎在三娘子那日渐模糊的记忆中,这,才是许家年少为官的新贵应该有的样子。
“愣住了?”见三娘子回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许世嘉剑眉一蹙,大跨步的就走下了石阶。
三娘子一个回神,惊得连连后退,“我……四娘子呢?”
许世嘉也是一怔,忽而笑道,“呵,我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句话,将三娘子的窘态一语道破。
“什么都瞒不住大哥哥。”三娘子也懒得同他辩,转身就要走,谁知当即手腕就被许世嘉给扣住了。
“四娘子从后门走了,你跟我来。”许世嘉说着也不给三娘子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园子外走去。
日头明晃晃的如一把巨大无比的纸伞一般照在三娘子的头顶,许世嘉手中的力道不轻不重的,可脚程却很快,三娘子几乎是一路被拎着、跌跌撞撞的进了文墨楼的。
一到许世嘉的书房,周围顿时连空气都好像凝结了一般静的可怕,屋里飘着墨香,隐约带着点青竹的鲜气,可这铺面而来的味道却让三娘子感觉越发的喘气不顺,渴得紧了。
“远哥儿的事,是你给肖姨娘出的主意?”几乎不给三娘子缓神顺气的时间,许世嘉问的直接又冷静。
三娘子屏住呼吸抬起双眸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被分成了两半,左边在喊“是”,右边在喊“不是”。
“许孝熙,你再缜密也敌不过家里的人多眼杂,你若一定要让我查出些什么你才肯点头,那结果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我与你单独面对面的谈了。”
“你怎么猜到的?”三娘子暗中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一世她和许世嘉的私聊比上一辈子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这实在是让她心累。
“很难猜么?”许世嘉冷冷一笑,声音越发的沉了,“这宅子看着很大,可实际上能出主意能做主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如今母亲正在做月子,大手一挥什么事儿都不管,父亲只管外院从不涉内,四娘子……”许世嘉说着抿了抿嘴,竟微微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正色道,“肖姨娘从来都是个闷葫芦,就算今天母亲一个巴掌打下去她都未必会吭一声,远哥儿读书的事都已经被母亲压着好几年了,她若是个急性子早也就该发作了,偏偏熬到这个时候,你说,换做是你,会相信这事只是个巧合吗?”
许世嘉话音刚落,三娘子那颗一直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随即她先是慢悠悠的喘了两口气,然后才冲许世嘉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大哥哥还是先给我口水喝吧,我是真渴了。”
看着三娘子那葱玉般的细指柔柔的托着杯盏不紧不慢小口喝水的样子,许世嘉心里是有些动容的。
他幼时的记忆中,关于三娘子生母对自己的那份素未谋面的“救命”之恩,秦氏是不避讳的。
可秦氏会告诉他,只是为了避免让他不明真相的胡乱听信流言罢了,毕竟当时林姨娘咽气以后府上多少有些蜚语传出,所以当许世嘉懂事以后秦氏就果断的挑明了一切:“那年我要生你的时候林姨娘也怀着身子,那夜我发作的突然,你父亲正在外头办事,即便连夜往回赶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索性林姨娘里外周全的张罗,又是让人去请产婆又是亲身守在我床边,这来回折腾的才小了产。你这条命,确是有林姨娘的苦劳,所以对你三妹妹,你也要宽厚为待、视如己出才好。”
因此小的时候,许世嘉是对三娘子很好的。那时候两人都年幼,四娘子呢还被妈妈抱着学走路,和他们凑不到一块儿,许世嘉儿时的记忆中,跟在他身后转悠的全是三娘子的身影。
可是渐渐的,四娘子长成了,他自己也逐渐懂事了,慢慢的才发现秦氏所谓的“宽厚为待”和“视如己出”里头是大有学问的。
同样是女儿,秦氏对三娘子就特别的“视如己出”,同时是千金小姐,秦氏对三娘子就特别“宽厚。”
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儿,要养得娇贵造作其实很容易。三娘子小时候就是这么被秦氏养着的,以至慢慢的许世嘉就不大爱待见这个脾气外露性子傲娇、似亲非亲的妹妹了。
可是……为何三娘子越大,性子和心思却越来越叫人难以捉摸了呢?
许世嘉想到这里,忽听杯盏轻搁的声音,他瞬间敛了视线看去,三娘子已经端坐在那儿静静的冲着自己微笑了。
“你就是咬死了不肯说吗?”许世嘉不耐烦的抿了抿嘴,他自认耐性不错,可在三娘子面前却总会无端的毛躁起来。
“大哥哥都猜对了,还要我说什么?”
就这样,直接承认了?
三娘子这话锋实在是转的有些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快,许世嘉愣住了。
“我当时还纳闷呢,我本算好的大哥哥应该是到母亲跟前去告肖姨娘的状的,可怎么这事儿会直接捅到了父亲那儿去。”而三娘子这边确是豁然开朗的,“原来是大哥哥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懒得和我见招拆招罢了。”
“许孝熙,你想做什么?”
“那大哥哥……你又想做什么?”三娘子杏眸微眯,瞳仁里透着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