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时喉结滚动,深深地闭了闭眼。
温柔往他身上凑了凑,缠住男人的手臂,声音满是善解人意,又略微夹杂着些许遗憾:“如果,赵医生能早点带我来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更早地陪着你,好让你不用这么的辛苦。”
穆寒时听得脑子里的神经都被绞紧了一般,疼得他快要冒出冷汗。
她这样毫无保留,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只会让他内心的负罪感,更深更重。
穆寒时将人搂住,他的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发丝,一字一顿道,“现在,你陪在我的身边,就够了。”
“穆寒时。”
“嗯?”
“奶奶的肾源,是不是特别难找啊?”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但温柔现在扑在他的怀里,她是看不见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如果那么好找的话,奶奶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要么……我也去做个配型吧。”
温柔忽然这么说。穆寒时抱着她的手僵了一下,声音一下沉了下来,“温柔……”
温柔从他怀里抬起头,“这也是个希望,不是么?万一配型能成功呢?那奶奶就有救了呀!”
而穆寒时只是看着她,他的眉宇蹙得太深太深了,他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但是他最终,还是沉默以对。
温柔只当他是同意了,迅速跳下了床,“我现在就去!”
然后她边朝穆寒时挥手,边跑出了房间。
直到温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穆寒时才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
伸手抚平略有褶皱的被单,男人垂下眼眸,看着床上面容安详的老太太,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奶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了。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听觉也越来越迟缓,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更将她折磨得苦痛不堪。
穆寒时清楚,只要世事没有意外,她总是会先自己一步,离开这个人世间的。
就算她身体里的肾脏健康如初,她的寿命,又能到几岁呢?
可是……
可是她现在还有呼吸,她的手仍旧像小时候抱着自己的那样柔暖温和,备受折磨她也依旧顽强地活在他的面前,所以他怎么能放着她不管不顾?
他要救她,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
穆寒时走到窗户边上,将紧闭的窗帘拉开。
外面除了浓重的夜色,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可他似乎就是享受这黑漆漆的感觉,整个人沉浸在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敲门声清晰地传入耳朵。
穆寒时没有回头,他将手背到了身后,“进来。”
是程逸,他恭敬唤了一声“穆总”。
“什么事?”
“穆总,我在路上,碰见太太了。”
听着他有些讶异的口吻,穆寒时解释道:“是赵医生把她带过来的。”
“您把老太太的事告诉太太了么?”
穆寒时点头。
“那难怪,我刚才看到太太去找了赵医生,在说她要给老夫人配型……”
穆寒时负在背后的手,一瞬攥得死紧。
“阿逸,我很卑鄙吧?”
这是一句疑问句,穆寒时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程逸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穆总?”
“给奶奶配型,是温柔自己的想法,我什么都没有说,她就主动提了……”
“穆总,这样不好吗?说明,太太真的很爱您。”
程逸表达想法的时候,一向很直白,他看问题也是干脆利落不爱七弯八绕。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窗户上穆寒时的那张脸,会找不出一丝喜悦的情绪在,他看上去像是非常痛苦,那种压抑的、隐忍的悲凉,都让他有些不忍卒读。
“好?”穆寒时蓦地笑了,那笑里不知是凄楚多一些,还是自嘲多一些,“她的肾脏匹不匹配,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不是么?”
程逸呼吸一沉。
“温如严的肾脏配型成功之后,我让你第一个去查的,就是温柔的肾脏,你在第二天就给我结果了,你忘记了么?”
“不,没有。”
穆寒时眯起眼,面色越来越冷:“我当时想的是,既然温如严可以,那么他的直系血亲会不会也可以。就因为温柔是温如严的女儿,所以她逃不开,而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早在那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她算计进来了。”
程逸张张嘴,明显有话。
他觉得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天意如此啊,穆寒时只要顺其自然就可以了,但程逸又想了两秒钟,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就因为她现在对真相一无所知,所以她愿意给奶奶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她也会愿意捐出一颗肾脏来移植给奶奶。但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呢?她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所以,我不能让这一天到来……”
程逸叹气道:“穆总,您真的不考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太太么?至少现在,还能解释的清。太太那么识大体,说不定,她能够理解的。”
“……我再想想吧。”
穆寒时狠狠拧住了眉心的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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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暂时也要在疗养院安营扎寨了。
穆寒时让张嫂给温柔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她平时用惯了的洗护用品,打包好之后,然后让程逸回穆公馆去拿过来。
奶奶的病势有缓和下来的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