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下,宛如着火一般,雪原为黑色笼罩,火把腾起的白烟在枯木林间飘忽不定,虚无缥缈。夜晚就像漆器那样发亮。
突然,沸雪柔声笑道:“我的灯要燃尽了,该回去了。临走前,拜托你一件事。我今生的灵,都凝聚在这张脸。如果你还记得以前在花园里追逐玩耍的情谊,请怜悯我吧,不要让这张脸化为虚无。我好像看见我们跳舞的影子,还倒映在绿色的池塘里。可是月亮照着的,却只是一座荒城了。”
说完,他的笑容凝固了,却异样的美和安宁。他美丽的眼睛睁着,眼神中不再有妖媚之气,似乎有泪水要滴落,然而那只是沾在睫毛上的雪花罢了。
而他眉心的火山女神的符纹,却微弱地亮着,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那么亮。
灵缚c瓮声瓮气地说:“心,难受。流,眼泪。”
昭颜说:“他没有死,难受什么?你抱紧他的头,别动。”说完,她从衣兜里取出一支刀架,在树杈蘸了些雪,凝神聚气,眉心的符纹一亮,刀架上便有了冰制的手术刀片。
她一转眼便把沸雪的脸剥下来,剥的完整无缺,而脸皮的符纹还亮着。她的手法如此娴熟,不亚于任何一个外科手术专家。她转身背对灵缚c,揭开衣衫,轻轻将沸雪的脸贴在自己的肚脐上。这样沸雪的灵就不会消泯了。
灵缚c呜噜噜低喃着,伸出一只大手,想碰碰那张脸。昭颜一拳把灵缚c的手打开。
灵缚c说:“别走。肚脐。眼泪。死。”
昭颜飞身跃下,落在一棵矮树的枝杈上。再一跃,便要落地。一双纤足还未落地,便有一头巨狗疾奔而来,昭颜轻轻落在狗背上,其他的巨狗跟着他们,一路吠叫着径自回营地去了。
端木东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搭救自己这个断腿伤员了,忧伤地吸了口气,寻思怎样解开捆稻子,慢慢爬下树去。只有一双手能用来爬树,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十有八九得摔成高位截瘫!
正愁苦,就见灵缚c慢慢爬了下来。它呜噜噜不住低喃,像念咒,似乎脑筋错乱了。灵缚c的一双手还紧紧抱着沸雪的头,披散的银发下只剩白骨骷髅。
“啊!”端木东惊呼一声,吓哭了。灵缚c瓮声瓮气说:“你,哭。我,难受。”说完抱起端木东,自己则大头冲下,用双脚的大距扎进树干,一步步挪下树去。
回营的路上,灵缚c不断说些支离破碎的怪话,要不就呜噜噜低喃,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端木东渐渐适应了身边的骷髅。再加上灵缚抱的很温柔,他也就安下心来。他想,灵缚c抓自己,只为了沸雪要钻进嘴里,这大概跟“鬼魂附体”差不多,但沸雪怎么从自己这里得到怨灵的力量?他又想,既然取走大脑的不是沸雪,必然另有其人。
这时,灵缚c说:“营地,温暖。”端木东不由紧紧抱住灵缚c的脖子,感到了温暖。
遥遥望着营地,秩序井然,看来取大脑的那人没有再杀人了。也没有人袭击军团。
一回到营地,便有执勤的狗头武士上来传令,说团长命令“四只手”即刻把胜木送进帐篷。听口气,就好像端木东是个囚犯,而灵缚c是个奴仆。
端木东想起昭颜跃下大树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心中也凭空升起一股傲气,便对灵缚c说:“我们不理她!走,先安葬沸雪。”
执勤的武士冷笑道:“就该把你们关起来!给我们团招灾惹祸的外人!”
灵缚c用脑门一撞将武士撞倒。立刻一群武士气势汹汹围上来。端木东急吼:“大家忘了吗,都是一起并肩打过一场恶战的战友啊!”
端木东骂灵缚c:“在树上就跟你说过,你四只手都占着,干吗还打架?”
他们两人把沸雪埋在一棵树下,坟头插一根长木棒,挑着沸雪的猩红大氅。因为就在不远的旁边,独雪的尸体被武士们吊在一棵歪脖枯树上。端木东明白,灵缚c是想让主人永远能看见仇人的下场。
营地的警戒大大增强了,被取走大脑的武士已抬进帐篷解剖。堆堆篝火,武士们吃肉喝酒,划拳赌钱,好不痛快。可没有一个人理睬灵缚c和端木东。有武士的目光偶尔扫向灵缚c,颇有敌意。沸雪和独雪的遗物,都被白狼战团据为己有了。就连沸雪的猩红大氅都是灵缚c从一个武士肩头硬抢回来的。
端木东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又渴又饿又冻,见自己的两条小腿肿胀得不像样子,恐怕得剪开靴子才能脱掉它。两人斜靠着一块大石头,端木东第一百一十二次追问灵缚c,为什么自己是怨灵。灵缚c第一百一十二次真诚地答道:“你,孩子。”端木东有气无力地说:“谢了。”
灵缚c说:“我们,偷饭。”端木东答应一声,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端木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温暖的帐篷里,这次不是躺在解剖台上,因为解剖台被另一具尸体占据了。他躺在火炉边的一张熊皮上,盖着羊毛厚毯子。他舒服的将下巴塞进毯子,眯上眼睛。
炉火熊熊燃烧,不时发出木材爆燃的噼叭声。被数次踢飞的皮门已经装回来了,因此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烤架上的鹿腿发出诱人的香气。端木东的腿不再疼了,缚着夹板。他睁开眼睛。
帐篷里,有昭颜,还有曾经协助解剖他的厨师和阉奴。这两人侍立一边,躬腰谄笑,对谁都极为巴结。此外,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枯瘦无肉,皮肤黄黑,戴一副圆片墨镜,黑得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