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儿子,这是成心气我呐。”安阳长公主一脸郁卒,歪靠在迎枕上,可不巧,迎枕缎面上的花样是石榴百子的,越发恼起来,抱起迎枕劈手就朝林驸马扔过去。
看儿子顺眼的时候就是“我儿子如何如何”,一旦恼起来就是“你儿子如何如何”,妻子人前雍容娴雅,夫妻相处时却仍不失小女人情态,林驸马摇头失笑,伸出手抚平妻子皱起的眉心,“虽说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家也不是那等刻板的,这事儿还是得看孩子自个儿的意思,他现在不愿意成亲也没什么,再过两年也算不得太晚。”
“那也算不得早,今年中了直隶省的解元,可是老太爷亲自点的头,要咱们相看孙媳妇儿,我都已经接触过一轮了,怎么现在你儿子竟说得老太爷反口了?”
安阳长公主没好气,“啪”地一巴掌拍在驸马手背上:“京里这么多姑娘,就没有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吗?”
林驸马一笑,手伸过小炕几握住妻子的手:“这才是子肖其父,想当年家里给我相看了好几年,我一个都瞧不中,这才能遇到你,才有如今的美满。”
林驸马一身光辉都已被驸马之名掩去,年轻的时候却是二甲头名进士出身,更难得的是没有少年得志的骄矜之气,处事圆滑老练,自来被林阁老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只是后来林驸马执意要娶安阳长公主为妻,生生断送了仕途之路,纵然有一腔才智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夫妻两个情和意谐,心底却对林阁老存了愧疚,喜在长子林恒从小聪明早慧,稍大一些便显出圆融智计更胜于林驸马,且他少时便极有志向,这些年由林阁老亲自教导着,安阳长公主和驸马很少干涉祖孙两个的决定。
“不要脸。”安阳长公主笑睨丈夫一眼,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当年林家老太太原是看中世交家的姑娘,是丈夫违父母之命,坚持非她不娶,两人才有如今,“罢了,总归儿子开心就好。”
若是像薛家那位世子夫人,早年迫于父母之命所嫁非所愿,如今清冷自持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来当年也曾明艳动人,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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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恒开蒙上课开始,就在外院开了间专属的书房,这会儿刚从父母的院子回了书房,书童平扬呈上来一张帖子:“少爷,今儿一早沈公子给您下了帖子,邀请您后日去南山参加诗会。”
“不去。”
林恒看也不看就回绝了,只专心欣赏着早起作的一副画,画中繁茂的红枫蔚然如晚霞,一池澄明碧水倒映着天边流云,几乎要溢出纸张的绚烂色彩中有个素雅的身影临水侧立,清风徐来,她的裙角荡起一个轻而柔的角度,碎发绕过圆润脸颊平添几分婉柔和娇俏,虽然看不见伊人正脸,但是侧脸精致的曲线就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平扬是书童,时常跟着在外面走动,知道读书人最重同年,而且自家公子向来交游广阔,听到林恒拒绝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没听清,迟疑着道:“就是和您今年一起参加乡试,拿了亚元的沈公子……”
林恒知道平扬的未尽之意,但是明年春闱总裁官应该是林阁老的学生褚明顺,林恒要想入朝的姿态漂亮些,势必就得避过此科,当然,若是无事,这些学子聚会去去也无妨。
不过,他经过昨夜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现在问题来了,那姑娘还小得很呢,他得抓住一切机会刷存在感和好感度,以保证等到她开窍时首先就能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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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但沈公子的诗会我不去,若是其他人再送帖子来,我也不去。”林恒小心翼翼卷起那副画,才转过来对平扬说道:“收拾收拾东西,我明儿和父亲母亲一起去清河围场。”
他已经听表妹毓珠说过了,此次去清河围场会带薛三姑娘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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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帝要去清河围场举行秋狝,带的都是朝廷重臣和宗室子弟,安南侯夏家一门重臣,自然有一席之地,夏氏想着女儿翻了年就十三岁,也是该慢慢相看亲事了,不如趁这个机会跟着娘家的人出去露露脸,这一来倒正合了薛云晗的意。
薛云萍看着薛云晗上了夏家的马车,只能暗恨。
怀宁郡主因身份所限是必要嫁在京城的,选秀结束后并没有回云南,但不管她后来如何逢迎,怀宁郡主都再不复从前的热情态度,此次听说秋狝的消息后,她放下身段写了两封信过去,怀宁郡主回了些无关紧要又不失礼的,但终究没有提同行的话。
薛云晗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机会见到父皇,知道夏毓珠消息要灵通得多,问道:“听说皇上好几年没去清河围场了,今年怎么忽地来了兴致?”
“高兴的呗,”姐妹两人乘坐的马车十分精巧,夏毓珠在侧壁的小抽屉里翻找喜欢吃的果脯,漫不经心地答道:“太子和太子妃刚大婚一个多月,就传出了喜信儿。”
薛云晗听得这一句就明白,太子一向体弱多病,如果太子妃这次能一举得男,百官的力量就会倾向于东宫,朝廷的局势便会平稳许多,而且这将会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子,这样一个新生命,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喜事。
夏侯爷和夏承磊早已随着御驾出发,林氏和宣宜郡主由夏二老爷护送着先行了一步,此时夏家的车驾除了两位姑娘,便是夏家两位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
夏承毅放缓速度,等马车跟上来,在车边略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