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停在隐蔽之处,她给了车夫几个铜板,让他先行离去。
她则是下了牛车,朝茶行走去。
茶行外无人看守,她直接进了大门,沿着大堂走了几步,忽见张生就在前方不远处,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走哪带哪的账本此刻却没在身上。
她来不及躲,张生就看到了她。
见张生皱眉,快步走到她面前,扳过她的肩膀就带着她到一旁的货仓里,之后又关上门,板着脸看她,却又与轻缓的语气极不相称,“你怎么过来了?”
她同张生接触的时日不短,听他刻意压低声音,自己来的定然不是时候。
可她突然出现在茶行,实在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她委屈万分的低头,“姚管事让我们这些人都回家去,殊不知我们就靠着微薄的月例过活着,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些活干,可惜没找到,今日恰巧路过,见茶行里开着门,我就进来了。”
张生低头瞧她,她虽手有余钱,这些日子生活条件并不差,但她天生一副不长肉的身子,看起来还是瘦骨嶙峋,可怜兮兮的。
张生无奈道,“去建州那次,不是换回来二十两银子呢?”
讲到这里,她更是生无可恋一般,微抬起头,一撇嘴,“被抢了。”
张生皱眉,那时她得了二十两银子还向自己炫耀来着,这么快就被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回去的路上。”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说着谎,诚恳万分。
“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说一声?”张生埋怨着,从腰间摸出一个素色荷包,上面细密的针脚绣着两根青翠的竹子。
他捏起那荷包一角,将里面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塞到她手上,“我今日出门就带了一两银子,你先买些好吃的。”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银子,若真算起来,这一两银子是她在茶行两个月的月例,张生可真是大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张生将荷包仔细的放入怀中,她心思一闪,将拿着碎银的手掌深了出去。
张生疑惑道,“怎么了?”
她摇头,“我不要银子,我要荷包。”
张生下意识捂住自己放入怀中的荷包,顿了片刻,哑然失笑道,“这荷包有什么好的,你就赶快去买吃的填饱肚子吧!”
她却不为所动,努着嘴道,“你也说这荷包没什么好的,我拿这碎银子跟你换还不行?我就看它好看。”
张生看她认真,他却正经不起来,良久无言,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了一声,“别闹。”
她还想再争辩什么,库房外面却出现了脚步声,张生大手一挥,捂住她的口鼻。
她顿住,两个人静悄悄的站在库房之中,外面人的声响便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慕容刺史,咱们商量妥当的事宜是不会变卦的。”这声音圆滑,听在她耳中分外熟悉,只是记忆久远,她一时之间想不到是谁。
“我亲自过来,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诚意。”这人的音腔怪异,不是本地的官话,倒有些中原口音,可又和中原口音不太相似,总觉得这口音之下还掩藏了一种真正的口音,却听不真切。
“如此甚好,那慕容刺史请吧!”
另一人应了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张生这才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趁此间隙,连忙道,“一会儿我先出来,等没人了,你赶紧离开。”
两名官员要在茶行商量事情,定然是不能被外人得知的事情,若是被人撞破,那撞破的这个人大抵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懂张生的意思,他在此地明显是有人允许,可她却不同,默默无名,使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很简单。
因此,她很是乖巧的点头,再没有开口说话。
张生见她应了,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下来。
等茶行的门再次有了响声,他便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又将库房的门关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仍是她方才耳熟的声音,只是此刻的语气中带着不悦。
“我若不躲出去,那慕容刺史怕是会不放心吧!”这是张生的声音,仍然是平日在茶行同别人说话的冷淡语气。
“我让你过来是替我做事的,你却什么事都退避三舍,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人许是以为茶行中无人,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说话的声响便大了些。
可张生却知里面还有一个人,而知道这些事对她根本没好处,便紧紧抿着嘴唇,也不出声,大步朝账房里走去。
那人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了。
她轻轻的喘气,悄悄的推开库房的门,账房里面的声音她一点都听不见,同样,她发出的声响里面的人同样也不会听见。
等她出了茶行,整颗心才算松懈下来。
她徒步朝城西杨桥巷行去,耳边回想着在茶行听到的声音,将自己记忆里所识得年轻男子的声音选了遍,脚步突然顿住。
她怎么会突然忘了,那个在长乐府外同范丘勾肩搭背,让范丘在长乐府城外就把她丢掉的男子就是宋泽。
宋泽是跟在那人身边许多年,地位在那人眼中,同范丘别无二致,甚至可能,比范丘的地位还要高些。
宋泽不同于范丘的一点是,他并无显赫的身世,却是那人身边最得力的人,源于他手段狠辣,只要能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有官身的人自然会在乎自己的官名,有家族的人自然也在乎自己家族的兴衰,可惜他是宋泽,什么都没有,得了那人器重,可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