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韫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凤锦阁里,她扮作了一个下人,虽然那双眸子被白纱围上,但她整个人站在那里沉静如水的模样,哪里会有人当她是普通人。
怕是只有她自己那么觉着了。
他那时虽然经常去见瑶环,但实际上,还是想看看那层白纱之后的眼睛又是哪般?
之后,等她揭了那层白纱,紫眸现于百姓面前时,他想的是,好似江宁城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人物,可细细看过去,却被那双眸子给吸引进去。
再然后,就是她被困在尼姑庵里,他从围墙上接过她,她不过是跳墙,却紧紧闭上眼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刚开始接近她,给自己的借口都是因为那一双眸子。
可越是到最后,他越知道,和那双眸子毫无关系,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有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让他心起波澜。
从小到大,他随父亲征战沙场,见到的都是彪悍的男人,而回到江宁,却又对那些贴上来的姑娘心生反感,就算是瑶环,也是为了能更方便打探当时闽国官场的消息才放了这么一个人在凤锦阁。
可这几年,他却总是想到那一双沉静的眸子,心思像是蜻蜓点水,虽不明显,却不曾停歇。
他越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不想这么蹉跎下去,无非使了些见过别人使的招数,可这些只能让他近她的身,却近不了她的心。
她今日抗旨,才让他明白,其实一直,他都是错的。
他误以为她想要的他都能给,但今时今日,他才知道,她想要的,他根本就给不起,也不想给。
吴越的陆清离,他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清冷如月的人,必回成为万千女子心中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烦躁。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思绪又跳回楚国,怕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了。
此时离苏拂抗旨已经过去三日,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渐渐风平浪静。
苏拂日日在紫岚院里,有时看书,有时练字,明明什么都没想,心中却彷徨空落的很。
她知道,抗旨这事纪韫摆平了。
圣旨因纪韫而起,也因他销声匿迹,倒也算是两两勾销,她再想起这件事时又觉心烦,索性埋在了最深处的地方,不再翻阅。
苏瑁曾派人过来请她一叙,但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苏瑁虽不知她心底所想,但终归知她被此事所累,便也不再说什么。
玉容从外间走进来,“娘子,二奶奶想要见您。”
苏瑜已同董嫣完婚,玉容口中的二奶奶,自然是董嫣无疑。
她一个人着实在紫岚院中待的烦躁了,就让玉容请了董嫣过来。
董嫣知道她这几日心情不好,特意带了小小的苏安过来。
董嫣去岁十月产下小苏安,再过几日小苏安就满周岁了,小苏安现今还不大会走,需要婢女扶着,虽然十分吃力,还是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伸手捏了捏小苏安又白又净,软软糯糯的小脸,触感十分光滑,小苏安像是不愿意的吐了吐舌头,样子可爱至极。
小苏安的眉毛和眼睛像董嫣,水灵灵的好看的紧,而鼻子和嘴巴又像是苏瑜,苏瑜长相本就秀气,小苏安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董嫣做了母亲,言语之间稳重许多,“看这孩子,我就觉得我同阿瑜颠沛流离那几年,实在值得的很。”
董嫣眸色温和,与先前初次近苏宅那个怯怯的模样大不相同。
可以说,岁月改变人的力量是巨大的。
苏拂站直身子,引着董嫣坐下,破天荒的调侃了她一句,“是是是,知道你寻到了好夫婿,就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了。”
她这么一说,倒让董嫣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说罢,董嫣却敛了心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随着小苏安动了起来,她伸手将小苏安接到怀中,让领着小苏安的婢女先行下去,才细声道,“阿拂,小苏安于我和阿瑜而言是个意外。”
她说着,又顿了顿,“不过现下想来,当初那些屈辱,都随着小苏安的诞生而变得美好起来。”
苏拂仅听她这一句,便知她和苏瑜之间有故事。
不等苏拂问,董嫣已经开口,“我从河田镇逃出来之后,伪装成了乞丐日间赶路,夜间就宿在破庙里,遇见阿瑜的时候是因为他们行商赶路,正好同我宿在了同一间破庙。”
“那时庙中还有另一伙人,识破了我的女儿身,色胆包天的将我拉到了他们中间,阿瑜二话不说冲上去救我,商队里的伙计都劝阿瑜别惹事,但阿瑜还是拼了拳脚将我救了下来,自此之后,我便跟在了阿瑜身边,心甘情愿的做了婢女。”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是老天却成心不让我好过。”
“我随阿瑜他们奔走,穿的衣服虽然破旧,但还是干干净净的,终归惹来了小人,商队里有人趁我不备,给我下了猛药,若非阿瑜及时赶到,怕是我现在已经不在了。”
董嫣掩下眉目,为着过往黯然伤神。
苏拂知道董嫣是个气性强的,不然也不会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奔波,若是被人玷污了,怕是也会一条白绫结束卿卿性命。
不过,董嫣方才说,小苏安是个意外,看来十有*就是这场意外了。
董嫣继续道,“那药性极强,就算我能挨过去,也可能终身不孕,更何况我能挨过去的机会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