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高阳所说,可她明明知道,却还是想要插手。
她没有说话,屋内的氛围便静了下来,凝重的气氛在空气中流通,竟是让人浑身泛着一丝冷意。
她进屋来时,便将白纱摘下了,那双发怔的眸子氤氲着雾气一般,更令人猜不透,等那薄薄的雾气散去了,她的眼神才恢复清明。
“你说的我都知道,若是你觉得我这般做有风险的话,那么从此时起,我们各自分散,毫不相干。”她如此自然的便将这嘴边上的话吐露出来。
高阳被她呛了一声,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稍待片刻,高阳才低声道,“既然娘子坚持,便当我什么也从未说过吧!”
说完,高扬起了身,径直出了屋。
对于高阳的心思她无处去猜测,也不想劳心劳力去猜,她同高阳不过是相伴上路的关系,此时的她既不是闽国郡主,也并非是高阳的主子,既然说不到一块,又何必讲究?
不过高阳此番轻易退去,倒也出乎她的意料,既然如此,她便再无什么可纠结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红缨回到这客栈里来了。
进了门,便开始说起她跟随那母女同去之后的事情。
那母女住在临川县一个不知名巷道的小院子里,那小院子狭窄破落,只有一间屋子带一个极小的小厨房,她们就窝在那里。
红缨回来的路上听临川县的人谈论起那对母女,却是临川县县令家的人,临川县县令姓方名永,籍贯本是江宁府六合县人,南唐升元二年中了进士便被派到这临川县做了县令,如今任职已五年之久,这临川县的人对方永的事情里里外外都清楚的很,最清楚的便是那对母女。
那位妇人,是方永的正妻,五年之前方永上任时携家带口的过来,阿鱼不过才一岁多,等方永到了这临川县之后,见临川县民风安稳和乐,日子越发过得舒坦。
这也便罢了,可两年前有一个落魄的女子到了临川县,投路无门,却恰巧被方永相中,收成了偏房,自此以后,方永算是被那女子给迷住了,到底着迷的有多厉害,端看这一对母女就成。
两年前方永的偏房有了喜,可未满三个月便流产了,说是被那妇人使了绊子,偏房的这一胎才没保住,且算命的算过,这一胎是男孩无疑。
原是这方永,家中重男轻女的厉害,妇人嫁给了方永三年,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动静,生出的却是女孩,因此这妇人和阿鱼在江宁府的时候便不讨喜。
方永的母亲本决意要给方永纳妾,可还未来得及,方永便被委派到了临川县做县令,路途遥远,为图省事,这纳妾一事便耽搁了。
都说是这妇人害了偏房失了男胎,方永一气之下,便将妇人和阿鱼赶出了家门,如今就算路上碰见,也是嫌恶的掉头就走。
如今那妇人同阿鱼所居的狭窄破落的院子,还是临川县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好心收留那妇人的。
那妇人本也是大家闺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么力气活也做不了,偏好的兴趣就是侍弄花草,且这些年战乱,打别处往江宁府的人众多,这外来人一多,自然好做活,索性平日就养些花草日日出来卖罢了。
听红缨说完,苏拂便凝起了眉头。
方永为人,她倒未见过,不过听着百姓的描述,大抵也是贪恋美色的,为了美色将自己的正妻赶出去,这种不要名声的人倒是极少见的。
她想起那日阿鱼篮中的花儿确实娇艳,可见养这花儿的人心思有多细腻,可一枝花不过一个铜板,每日能卖出几枝来?毕竟这过路的人,也并非日日都来了。
那妇人柔柔弱弱的,自带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不过经过这两年的日子打磨,面上却多了一些风霜,怕是再不过几年,仍没个盼头,这心倒是凉透了。
心都凉透了,人还能活多久呢?
想起这些来,她却犹豫了,她是帮还是不帮呢?
忽而想起在闽国时,她助王蔷脱离沈秋知身边,可结果又是什么,王蔷坠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孤独一生。
也许高阳说的对,她不该管这些闲事的。
红缨见她没再说话,便开口询问,“娘子,接下来怎么办?”
她忽而有些烦躁,直接打发红缨过去,“去问问高阳还要在这临川县多久?”
红缨称是,便离去了。
她的手肘放在桌案上,用手轻轻撑住头脑,本意和缓一些,却有些发困,迷迷糊糊睡去了。
梦里,阿鱼小小的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令人心疼,嘴角一咧,两旁的酒窝便显了出来,很是讨喜的面容,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极小,她听不真切,便走近了一些。
从阿鱼口中吐出的,只是那几个字,“小哥哥,救救阿鱼。”
她怔然,却见阿鱼那副水汪汪的眼珠子忽然掉了下来,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她猛然一惊,便从睡梦中醒来了。
红缨刚进屋,便听她惊呼一声,连忙走上前问询,“娘子,怎么了?”
她身子有些虚,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等红缨拿了帕子来,她才知道她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虚汗,身子有些黏腻腻的。
“什么时辰了?”
“已经将近酉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大抵天就要黑了。
红缨伸手探探她的额头,见并不发热,便也放下心来,“不如婢子打了水来,娘子洗把脸清醒一下吧!下次可莫要这般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