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突然没了声响,郎寂抬头看向静妃,却见她神色坦然,一张容颜笑靥如花,似乎笃定新君会接见她。
这几日边关战事紧急,而新君忙于布局谋划,国内的政务又不能丢下,已是忙得分身乏术,武将文官常常深夜入宫商议国事,新君几日来都睡不安稳,三更天歇下,五更天早朝,后宫亦是许久未去。
郎寂暗自叹息,为新君感到心疼,这时新君沉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郎寂低眉侧开身子,替静妃推开沉重的木门,静妃临进门之前高深莫测地看了郎寂一眼,让一众随从候着外间,自个端着参汤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修离墨负手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面前,地图挂在墙壁上,天圣大陆的广袤土地一展无遗,山川河流亘古交错,四国边界分明,抬首便可望见大好河山,难怪枭雄要逐鹿天下,在这一片土地上洒热血抛头颅醢。
男儿野心勃勃,眼中只有天下,可她们女人不一样,她们以夫为天,不懂得江山社稷,一心盼望君王一朝恩泽。
静妃看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还是那么孤傲难训、不近人情,可似乎又有点不一样,是了,是落寞,在他身上,她竟然看到了落寞。
坐拥江山美人,笑看世间繁华,一切尽在他脚底,他竟还会落寞么缇?
一个月前,修夜帝君大婚,连娶了四妃一后,举国同欢,彼时月漠捷报连连。
四妃中,江妃为镇西将军之女,镇西将军手握西疆二十万兵马,丽妃为藩地蜀王之女,蜀王是所有藩王中势力最强大者,藩地圈养兵马十万,在诸藩王中德高望重,有他支持征讨月漠,避免了藩王起内乱。
再来慧妃,她是杨国公之妹,杨国公时代承袭爵位,到了这一代,德望高深,为修夜世家名门,颇得朝臣、天下文人敬重。而她静妃,无权无势,单靠这男人施舍,才位居四妃之位。
分位最尊贵,也是他结发妻子的女人,众人艳羡的皇后,却是他的表妹千幽玥,曾经谋逆造反的千家唯一遗存的血脉,亦是千家嫡女。
他登上帝位之后,首要是征伐月漠,其次便是替千家洗清了罪名。
二十多年前,慕幽为引起修夜内乱,好趁机攻城掠池,故而使了离间计,栽赃陷害大将军王谋逆,先帝中了敌人的奸计,让千家惨遭横祸,新君此举还了千家清白,恢复了千家荣誉,追封千家将领为忠烈侯。
至此,曾在千家军麾下的一众将领也洗刷了罪名,重振千家军威名。
而千幽玥身为千家嫡女,身份尊贵,她荣登后位,众人无异议,再说自先帝那了新君之母为妃,千家嫡女不得入宫为妃的祖训已破,无人再提。
新君大婚之夜,留宿皇后的凤鸾殿,按照先人之礼,随后三天,新君都宠幸皇后,此后新君又在四妃宫殿各留一夜,可轮到她静妃,他竟没碰她。
是嫌弃她脏么?
既然不肯宠幸她,为何还要将她册封为妃?
静妃亦是慕幽帝君曾经的宠妃苏禅衣,修离墨从慕幽回修夜,顺带将她带了回来。
她不知这男人的心思,他冷酷无情,因她曾要害沐弦歌,便找人侮辱她,让她背负通奸的罪名,永生囚禁在太庙。
她恨他,可也无法自拔地爱着他。
总归她身子早就不洁不净,多个男人又如何。
她不懂的事,既然恨她,毁了她的一切,为何还要带她回修夜,让她与他共享繁华?
都说沐弦歌突然暴毙离世,慕幽纷纷议论,都道是他杀了公主,好伺机叛离慕幽,更有人说,是公主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残忍杀害。
可真相究竟如何,她无处得知。
沐弦歌死了也好,没人再跟她争了。
她妒恨沐弦歌,曾经以为这男人将唯一的爱给了她,可现在想想,沐弦歌已死,他却似没事人,或许真如众人所言那般,他待沐弦歌好,不过是做给慕幽皇帝看,沐弦歌自始至终都是一枚可悲可泣的棋子。
嫁与他为妻又如何,如今站在他身侧的,却是她苏禅衣,沐弦歌永远争不过她。
“啊墨,你这几日忙里忙外的,想必累坏了,我熬了一点参汤,太医说自补身子,有助夜里安眠,你过来尝尝。”静妃将参汤放在龙案上。
青花瓷器勾勒的笔锋淡浓相宜,牡丹绽放若盛世容颜,温润的玉,青色的枝叶,朱红色的花瓣,在青烟萦绕下,素手中缓缓落在梨花木锻造的龙案上。
青瓷里的汤药氤氲青烟,剥开缕缕白气,橙黄色的汤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枣漂浮,勾起人的食欲。
不料,修离墨却依旧背对着她,甚至冷声呵责,带着帝君的威严,杀伐血腥,她是他的女人,而非他战场上的兵,可她错了,他这人不懂怜香惜玉,怎奢求他温声细语待她?
“朕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吗?”
“啊禅,你在慕幽宫里待了三年,也该懂得礼仪规矩。”
他的呵责让她白了脸色,也知而今他贵为天子,是她莽撞了。
“皇上恕罪,臣妾知错。”静妃跪地认错,一双水眸透露着惶恐。
可他何其残忍,明知慕幽的一切是她心底的疤痕,他却不留情面地狠狠揭开,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也会痛,他可曾知晓?
修离墨将目光从地图上缓缓撤回,转身看向她,也没开口叫她起身。
没他的允许,她自然不敢起身,尽管双腿麻木酸疼,方才惊吓之余,跪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