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疏所言……属实否?
老首辅的声音沉重无比,却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们多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一旦揭开这份奏疏为真,整个科道恐怕将会覆灭十之八九。
要知道,风宪官本就是靠名声吃饭的,这份名册一旦公布出去,这些科道官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即便朝廷不会他们,可名声上有了污点,又如何能够继续在科道上待下去?
所以实际上,老首辅所问的,并非真的是在质疑这份奏疏的真实性。
而是在问,天子打算如何处置此疏?
朝廷上的事情,有些时候是非真假没人能说不准,就拿这份奏疏来说,天子若是不信,它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是假的!
不过天子既然将它拿了出来,那么这种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不过纵然只有一丝机会,他们也总要尝试一番。
“真假与否,想必诸位先生心中应该有数!”
朱常洛脸上覆上一层寒霜,心中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句实话,他从一开始,对于文臣这个团体就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大明朝的文臣,真正值得他看在眼中的,唯有前首辅张位,而自张位去后,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一个大臣能够真正得到朱常洛的尊重,即便是他面前站着的王锡爵,也不例外!
平时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遇临大事,眼光和胸襟的差距就显露出来了,朱常洛可以想象的到,虽然张老大人性格温和,但是今日若是站在此处的人是他,便绝不会问出这句话,张老大人只会感觉到愤怒,愤怒之后只会下决心刮骨疗毒,而不会像现在一样,塞目闭听,自欺欺人。
当初老首辅能够甘心为国而牺牲自己,又岂会妥协于官场邪风?
都说科道言官身负监察重责,却对官场贪腐视而不见,如今他眼前的景象又何尝不是如此?
手中持着一帮朝臣们的罪证,这些大明朝最核心的内阁辅臣们却不感到愤怒和悲凉,反而只想着要如何降低事情的影响,以小见大,官场风气如何能不堕落?
思绪不由得飘远,朱常洛想起了当初自己初出宫禁的时候,长亭送别张老大人时的一番长谈,彼时老首辅感叹士风日下,如今看来,所言一点不虚……
老首辅啊,你可是交给朕一个大大的难题!
心中苦笑一声,朱常洛扫去纷乱的心思,口气再度变得平平淡淡。
“不过若是诸位先生还是不信的话,那朕可以命大理寺,刑部,锦衣卫,东厂共同调查此事,诸位先生所看到的乃是总数,随奏疏所上的,还有一份详细的账册,若有必要,可以一笔笔前去核查!”
王锡爵头上冒出一丝冷汗,情知自己方才的问话,怕是招致了天子的不悦,锦衣卫既然敢将此账册送至御前,证明肯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真要是让大理寺刑部来会审,那可就真是将事情直接摆到台面上去了。
更何况,天子指明了让东厂和锦衣卫共同参与调查,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文臣们,怕他们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有了东厂和锦衣卫杵在旁边,就算是大理寺和刑部有心庇护,恐怕也无计可施。
到时候真的审出来,账册完全属实的话,那可就真的只能将这两百多位御史言官按律处置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众臣的心弦皆是绷紧了起来,次辅衷贞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站出来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暂且不必大动干戈,陛下既有意给犯错官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若就从科道官员开始,也好令群臣警醒!”
衷次辅是不介意官风整肃从御史科道开始,反正他虽然势力在科道当中,但是却也没有太大的覆盖面,自己的那些亲信虽然算不上干干净净,可至少衷次辅能够保证他们绝不是什么奸邪之辈,有了这一层在,衷次辅还是有自信能够保的下他们的。
可看现在天子的架势,是打算将科道一网打尽了,不管犯错轻重,一律按律处罚,如此一来,他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家底儿可都要赔进去了,容不得衷次辅不着急……
“诸位先生以为呢?”
说句实话,朱常洛真的想将这些人都统统法办了去,但是他不能,平心而论,衷贞吉说的法子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不过按着规矩,他还是开口问道。
“可!”
王锡爵情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此刻也不复多言,简简单单的道。
朱赓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天子的脸色,只怕自己多说一句,天子就会借题发挥,直接命大理寺刑部审案,故而也不敢多说,只得拱了拱手道。
“臣附议!”
接下来的沈鲤和李廷机,自然更是没有其他的意见,于是事情就这么被定下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众臣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总算是轻轻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未等他们放松心神,就听得天子继续开口。
“朕今日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她老人家问起了后宫之事,太后和皇后的册封之礼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定下了!”
听得此言,群臣心里微微一振,这恐怕算是今天听到的一个最好的消息了吧,不用自己等人去当出头鸟劝谏天子,天子能够自己醒悟,将后宫的名分邸定,也算是好事一桩吧,后宫内务,臣子们着实是不好插手啊……
只是事实证明,老大人们还是太天真了!
天子的话锋一转,继续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