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叶向高渐渐冷静下来,眉头依旧紧皱,但是口气却平缓起来。
很显然,李廷机的坦然也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事实上,在孙丕扬离开的时候,叶向高心中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方才不该帮着李廷机以话语引诱孙丕扬。
毕竟前一次的教训,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李廷机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般地步,起因就是因为他在廷议上擅作主张,惹怒了天子,虽然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但是终归是因此事而起,由不得他不甚为警醒。
而今天的事情,和上一次何其相似,杨涟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天子对此人可谓寄予厚望。
这一点早在王府的时候,便已经初现端倪,不知为何,天子对于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年轻人,总是格外的宽宥。
而等到天子登基之后,也没有忘记他,吏部文选司郎中,绝对是四品以下最有实权的官职之一,天子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授了出去,应该说,天子对杨涟的重视程度,甚至还要重于韩爌!
正因如此,叶向高才会对李廷机的做法感到格外的意外,以天子对杨涟的厚爱,心中必然已经盘算好了杨涟的升迁之路,而现在李廷机横插一手,虽说是在帮杨涟,可同时也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如此自作主张的行为,若是被天子得知,焉知天子会不会再一次大发雷霆?
但是现在李廷机居然说,他要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天子,难不成是想要负荆请罪?
“自然是做陛下要做的事情!”
面对叶向高的质问,李廷机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问道。
“进卿,你可想过,天子为何会如此重视杨涟?”
为何?
这下倒是把叶向高给问住了,要知道,虽说天意昭昭,圣心难测,但是只要是人,行事思想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他和李廷机还有杨涟算得上是最早跟随天子的一批人了,现在仔细想来,天子的一言一行,其实都是有道理的,但是也有很多事情,都是连叶向高这样的近臣,也难以理解的。
比如当初为何执意要对女真用兵,如今又为何为对东林诸人反应如此过激,还有就是为何无缘无故的对杨涟如此偏爱。
虽然这样说有大不敬的嫌疑,但是叶向高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天子的行事,有时候的确很奇怪……
不过看样子,难不成李廷机找到了答案?
“其实很简单,因为杨涟天生就是一个风宪之臣!”
望着叶向高迷惑的目光,李廷机叹了口气,开口道。
“进卿不妨回想一下,当初杨涟和我等议事的时候,进卿是何感受?”
这……
叶向高迅速在记忆里翻找起自己和杨涟的交集之处,却发现这个年轻人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只有一个。
“宁折不弯?”
事实上,叶向高和杨涟更多的交集还是在多年前朱常洛还是亲王的时候,彼时大家同为王府属臣,也常常在一起议事。
别说是叶向高,就连今上,也常常被杨涟噎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奇怪的是,今上却从来都不生气,即便有时候斥责惩罚杨涟,也只是上下不分,礼节有缺,惩罚的手段也大多是抄书,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书抄完了,杨涟照旧参加议事,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依旧故我,丝毫不曾改变。
叶向高曾经想过,若非是因为天子无条件的回护,凭杨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就不知道被打压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杨涟虽然一点都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官场套话,但是他所说的话,却大多是对的,只是说话的方式,总是叫人不怎么容易接受。
“不错,杨涟此人,说好听些是宁折不弯,但是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看见任何不平之事都要去管一管,而且在天子优容之下,从不知恐惧为何物,这样的性格,在官场当中本不该存在,可有一个职位却正适合他……”
李廷机也是感叹一声,开口说道。
“科道?”
叶向高犹豫了片刻,隐有所悟,试探着开口问问道。
不料李廷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依老夫看,或许叫谏臣更加合适!进卿,你我皆是遍读史书之人,应当知道,大唐初年,亦有一位诤臣,此人以犯言直谏著称,亦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性格,屡次将君上气的暴跳如雷,但最终,却终成一段千古佳话!”
这下叶向高是真的震惊了,他学识渊博,自然知道李廷机所说的人是谁,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杨涟在李廷机的心中,不对,应该说他在天子心中,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吗?
“李兄未免过誉了吧?杨涟何德何能,能和魏公相提并论!”
李廷机所说的人,正是以“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贵,中不侈亲戚,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而千古流传的谏臣,魏征!
叶向高怎么也没想到,杨涟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会在李廷机这里,得到如此高的赞誉,要知道,魏征是什么人?那可是名传千古,人人敬仰的中正之臣啊!
李廷机深深的望了叶向高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进卿,你的眼界还是太浅啊!与其说老夫是将杨涟和魏公相比,不如说今上心怀壮志,欲要自己打造一个魏公出来!老夫观如今杨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