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朱常洛转头朝着王锡爵开口道。
“元辅以为,汪应蛟是否合适?”
“回陛下,汪应蛟乃老臣同乡,照理老臣不该多说,不过方才韩谕德所言,老臣却是甚为赞同,此次苏州府的差事繁复杂乱,须得有地方经验的风宪科道官前去方可,而纵观汪应蛟的履历,其人的确在税赋一道上颇有见地,可以列为吏部的候选人之一!”
王锡爵倒是平静的很,客观的品评了一番,最终也只是将汪应蛟定为了候选人之一。
不过韩爌却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事实上,当天子问出这句话的的时候,就代表着天子已经认可了汪应蛟,只是缺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而老首辅的话也说的很有技巧,看似只是简单的品评,但是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列为吏部的候选人之一,怎么列?
像这样重要的朝务,想要任职的话,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还需要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开口举荐。
就如裴应章,郭惟贤等人,皆是被阁部大臣举荐,而韩爌这边虽然稍差,但是举荐的人也是兼管翰林院的方从哲,论清流士林当中的地位,不比沈朱二人要差。
更何况若非韩爌有心要推掉这趟差事的话,原本他的举荐人,应当是御座上的皇帝陛下的!
所以说汪应蛟要列席候选人,也必然要有一个足够拿得出手的人物来举荐,韩爌肯定是不行的,为了等这趟差事,天子一直压着他的官职,至今还是一个左谕德,未曾正式进入朝堂当中。
而天子本人自然是不能出面的,若是韩爌要上的话,天子出头还有个理由,但是汪应蛟并无派系,天子也不好太过偏袒他。
不过不要紧,在场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有他的举荐,至少能够让汪应蛟成功的几率加上三成。
这个人就是当朝首辅王锡爵!
而老首辅的这句话,无疑是在说,他会亲自举荐汪应蛟出任钦差!
“嗯,既然如此,王安,传旨内阁,召天津巡抚汪应蛟回京述职,朕要亲自见见他,另外,你往吏部跑一趟,告诉孙尚书,就说元辅举荐汪应蛟出任钦差,统辖苏州府税赋之事!”
见得王锡爵的反应,朱常洛沉吟片刻,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遵旨!”
王安拱了拱手,领了旨意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而一旁的王锡爵和韩爌却皆是脸色一变,王锡爵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而韩爌则是微微泛起喜色。
如果说汪应蛟原本的把握只有五成的话,那么有了这道旨意,至少能够变成七成。
要知道,这次的差事早已经被浙党盯上了,唯一能和浙党相争的唯有帝党,原因就在于浙党人多势众,唯有有皇帝支持的帝党能够抗衡。
而内阁当中,王锡爵固然强势,但是内阁也要顾及朝堂舆论,汪应蛟本人的缺点在于他本人并没有派系色彩,这在朱常洛眼中是好事,但是同时也代表着,汪应蛟在朝臣当中不会得到大规模的支持,这是他的短板。
这一点就算是王锡爵都没有办法,他虽然贵为首辅,但是平素并不拉帮结派,在这一点上却是比不上浙党的。
但是朱常洛的这两道旨意,就明摆着是在告诉朝臣,圣意所向!
虽然碍于前一道旨意,皇帝不方便直接指定钦差的人选,但是这不妨碍皇帝释放出自己的意思,他肯将指定钦差的权力让给内阁,已经是给了浙党面子了,要是再得寸进尺,觉得这趟差事就是他们囊中之物了,未免太过分。
所以朱常洛可以毫不掩饰的替韩爌争取这次差事,自然也可以将这份圣意,放在汪应蛟的身上。
唯一的问题就是,汪应蛟本身并无派系,朱常洛不方便像扶持韩爌一样明目张胆。
但是这个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不明着来,暗着来也是一样的,如果今天要推选的人是韩爌的话,就简单的多,朱常洛只需要将今天君臣奏对的消息散出去就够了,有心人自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他原本也是这么安排的,但是现在人选既然变成了汪应蛟,就得变一变策略了。
这两道旨意,一道是召汪应蛟进京,一道是替王锡爵传话,举荐汪应蛟入候选人名单,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能看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后一道旨意,同时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汪应蛟是首辅大人举荐的,第二,汪应蛟是圣心默认的,不然的话何必劳烦宫里的人传话。
如此一来,至少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跳出来质疑汪应蛟,而内阁当中,有老首辅坐镇,应当说把握也不小。
这些缘由,在场的两位自然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反应却截然不同,韩爌面露喜色,王锡爵则是神色古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方才元辅有言,汪应蛟和元辅乃是同乡,既是如此,他的能力朕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苏州府的情况错综复杂,又是税赋重地,即便改制成功,也须得有人保持下去,朕没记错的话,如今的苏州知府再过几个月就到任了,不知这下一任的苏州知府,元辅心中可有人选?”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朱常洛就一脸恳切的开口说道。
顿时让王锡爵脸色一抽,这位天子还真是不愿意吃亏的性子,什么叫汪应蛟是他的同乡,所以才信任他的能力?
这汪应蛟可是韩爌举荐的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