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朱常洛到扬州府以来,他便一直催逼着陆庆之早日将刺杀刘元霖的凶手捉拿归案,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而陆庆之的态度很奇怪,他一直在支支吾吾的敷衍了事,丝毫没有用心追查的迹象。
若是按照陈良弼所说,刺杀案并非是因为刘元霖揭出了黄册一案的话,那么陆庆之压根没有理由为他们遮掩。
毕竟侦破如此大案,也算是大功一件!
但是陆庆之还是选择了对此案不闻不问,甚至就连朱常洛这个太子亲临,他都不愿意尽心去调查,这只能说明,这件案子的背后,远不止一个盐帮这么简单。
若非是这件案子背后的人他招惹不起,便是有些人给他施加了压力。
或者,兼而有之!
“殿下所言有理,只可惜如今陆庆之已经被押往京城,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从他口中套出这案子背后的真相!”
刘元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
黄册一案审结之后,陆庆之便已经启程被押送京城,另行处置。
毕竟是朝廷的一方大吏,朱常洛可以罢免他的官职,临时做些处置,但是他最终的定论还是要通过朝廷来决定的。
不过朱常洛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
“虽然没有陆庆之的供词,但是这件事情,十有八九还是魏国公府的手笔!”
“何以见得?”
虽然陈良弼已经知道魏国公府在劫难逃,但是心中始终存有一丝希望,见得朱常洛如此笃定,不由得开口问道。
朱常洛一笑,道。
“这其中的缘由,陈守备应当比本宫知道的清楚吧!扬州府一向是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若非魏国公府的心腹,陆庆之怎么可能成为扬州知府?”
这句话,朱常洛其实还是客气的,事实上,整个南直隶都渗透着魏国公府的痕迹,不仅仅是扬州府,南直隶的其他州府,或多或少的也都要考虑魏国公府的意见。
地头蛇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
“陆庆之的确是和魏国公府有些关系,可就此断定指使盐帮刺杀巡抚大人的就是魏国公府,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陈良弼皱眉,道。
这件事情他的确清楚的很,除了扬州府以外,南直隶内几个富庶的州府,正印官都被魏国公府牢牢的抓在手中,而其他的佐贰官和州县的正印官,则是各大派系和党派的地盘。
整个南直隶的势力分布复杂至极,若是简单粗暴的来看,扬州府的确一直都是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
至少历任的扬州知府,包括陆庆之在内,都和魏国公府有着不浅的关系。
朱常洛摇摇头,开口道。
“陈守备,其实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魏国公府在南直隶的名声是响当当的,有魏国公府撑腰,这南直隶当中又有谁能向陆庆之施压,让他顶着本宫的压力,敷衍如此大案?”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除了魏国公府外,没有人能够让陆庆之如此唯命是从。
顿了顿,朱常洛转头望着刘元霖,却见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眼见朱常洛的目光扫过来,沉吟片刻,开口道。
“不瞒陈守备,老夫调查永嘉盐业一案之时,也曾经详细了解过盐帮的背景,盐帮成员背景复杂,但是的确有证据显示,魏国公府和盐帮有所牵连……”
陈良弼的神色顿时一滞,脸色有些难看。
朱常洛叹了口气,盐业一案,亦是他一直在关注的案件,只不过因为此案并非他亲自负责,所以并未插手,但是这些日子闲暇之时,也和刘元霖谈起过江浙一带的盐业状况。
当时刘元霖本是随口一提,说盐帮的背后,有着不少达官显贵,其中便有魏国公府。
不过看陈良弼难看的脸色,朱常洛只得开口道。
“陈守备倒也不必如此担心,此事只是本宫的猜测,即便是魏国公府向陆庆之施压,也未必就真的是魏国公府指使的刺杀一事,此案行事颇具草莽风气,不像官场中人的做法,本宫猜测,或许是盐帮擅自为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盐帮既然和魏国公府有牵连,那么至少魏国公府在其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这话倒不是在单纯的安慰陈良弼,刺杀乃是下下策,恐怕也只有江湖上的草莽人士,才会觉得杀了刘元霖就能一了百了。
稍微有些官场常识的人就会清楚,刺杀巡抚不但对缓解局面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令朝廷下定决心彻查。
尽管朱常洛不大看得起徐弘基那个阴翳的性子,但是想来这种低级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不过纵然不是他指使的,出了案子之后,尽力遮掩总是有他一个的,不然的话,一个如此简单的案子,堂堂的扬州府也不至于迟迟难以侦破,到最后竟然扯出一个山贼匪患这样荒唐的解释。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陈良弼的脸色有些黯然,但是片刻之间就恢复如常,开口道。
“殿下,据臣所知,几日之前,徐弘基已经上奏陛下,言道太后娘娘千秋之喜将至,请求进京朝贺!陛下已经准了!”
太后千秋之喜,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魏国公府入京朝觐的惯例是一年一次,大朝会之时入朝觐见,但是此番意外的要去祝贺太后千秋,又是在这等敏感的时刻,心思不必多言。
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竟然允准了徐弘基的请求。
按理来说,扬州府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