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虽然曾是战友,陆韬对刘大仁的了解并不够多,所以他不知道,此刻跟许宁染之间的这场战争,多多少少跟客房里躺着的那位有关系。
两个人的声音尽量压低,陆韬在最愤怒的时候,也会克制自己,不对着亲近的人疾言厉色。
但就冲着他从南山刚回到家,急匆匆就赶来北郊许宁染这里,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西京军区只稍稍调查了一下,折腾出许宁染这件事的是谁,很容易就水落石出。与宁染她们的推测一致,虽然给长华山庄施加压力的是田政英,但本地书城和出版审查的事,确确实实跟陆远声夫妇脱不了干系。
只能说,他们完全没想到小小一个作家的发布会,能发动如此迅速的调查。当然,这一切都是私下进行的。
刘大仁早就暗示过,谁折腾的这一整件事,谁去给人“挽回影响”。所以上级的意思很明确,不仅要求陆远声夫妇便装出席发布会,而且要求他们最好在之后跟许宁染谈谈,搞好关系,不要给大军区带来麻烦。
这样的决定,自然让陆远声夫妇火冒三丈。可以想象,他们告诉自己儿子的“真相”大概也是相当片面。总之,陆韬来找许宁染,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件事。
一直到接了刘大仁回来,他的话题,还是这一件事。过来过去,无非因为宁染不肯吐口。其实这件事,宁染要怎么松口?
争执到了一定程度,难免就尖锐起来。
“那是我的爸妈。他们一把年纪了,我爸腿脚还不好,你要搞一个排场,为什么就一定要逼他们现身?我说过了等合适的时机,会让你见我父母的。你就一定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许宁染也尖锐起来,口不择言:“你爸妈对我做了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
陆韬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许宁染本来只是急了眼,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都告诉陆韬。但就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陆韬愣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忽然明白过来。
他知道!
他一定是从南山赶回来、听说许宁染的发布会风波时,就已经知道、或者说猜到了。而他为了能够维护他的父母,免除他们的尴尬和折腾,他是在装作不知道!
他装作不知道他们对许宁染的伤害,就为了来向她兴师问罪。
宁染的心就在一瞬间凉了下去,从来没有过的凉。一股仿佛积攒了好几年的疲惫结结实实地笼罩了她。她看着陆韬,牵起嘴角笑了笑。
“你走吧,”她轻轻地说:“我不想和你说话。”说着,转身就回卧室。
“我父母……”
“他们必须来。”许宁染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我没有招惹过他们,一次道歉,是他们欠我的。”
陆韬再也无话可说,瞪着她的背影半天,终于大步摔门而去。
“嗵”的一声巨响,随后房子恢复寂静,许宁染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终于慢慢地蹲下去,把脑袋埋在两臂之间,极力压住声音啜泣起来。
她的声音就像是被猎人打伤的小兽,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就在隔壁的客房里,刘大仁躺在床上,死死攥紧了拳。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早在两人在客厅争执时他就已经醒来。隔着没有关严的门,他差不多听得一清二楚。中间,他有好几次都想冲出去,却又把自己按捺住。
纵然他再想要这个女人,但是此时出去,只会让宁染和陆韬的关系变得更糟,那样,受伤的还是许宁染。
可是他忍住了自己,现在这个女人在哭,一个人孤独地,小声地,悲伤又绝望地。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什么事情早些看穿,才能早些走出来,但许宁染压抑的哭声,就像一只尖尖的锥子,一下、又一下扎在他的心上。
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腾地一下坐起身,赤着脚大步走出客房,一把把许宁染从地上捞起来,不顾她的反抗,用力抱进怀里,惊觉许宁染已经把自己憋得几乎抽搐,全身滚烫。
“哭出来,听见没有!”他不顾许宁染小猫抓一样的推拒,牢牢固定住她:“你这么忍耐,就为了他,你值不值得!”
“你凭什么管我!”许宁染终于全然崩溃,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抓到了刘大仁的伤口,她哭着喊:“你也走,都给我走!我谁都不需要!”
刘大仁痛得眉头一皱,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想也不想,捏住许宁染的下巴,就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许宁染眼一闭,就要向着他的嘴唇咬下去,却反倒被他趁机撬开了牙关,一番掠夺,反而是他,放开之前惩罚般在她嘴唇上重重地一咬,疼得她一颤。宁染想都不想,伸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却哪里是这个特种兵的对手,被刘大仁抓住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却拥着她,无论怎样都不肯放开。
刘大仁的声音低沉嘶哑:“许宁染,你没有良心!我这样对你,你没有良心!”
宁染这一晚上悲愤交织,已经太累,此刻有一个人抱着她,怀抱是前所未有的暖,居然也有了一丝丝贪恋,没有再推拒。
刘大仁伸出手臂,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横着抱起来,声音低低地安抚,像哄一个闹情绪的小孩子:“睡一觉就好了,乖乖睡一觉。”
他把宁染抱进卧室,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薄薄的小毯,却在边上坐下来,手臂半环着她,低头仔细看她的脸,看她的抽泣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