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汴梁城却热闹了起来。
夏叶瑾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北宋的灯会竟然是从大年廿八开始,一直持续到上元节。
有阿九和王坏等人在,灯会自然是要去看的,或许是因为年后不久就要离开,这一回秦隐竟罕见的和他们一起去赏灯。
虽是寒冬,但街市上四处张灯结彩,灯树千光,人群熙攘,软红十丈一片和乐融融。
一行人在街上随意的逛着,阿九老早就窜到前面炒货果子铺里,待再钻出来时,手中怀里兜里全都塞满了零嘴吃食,他外面套着一件厚厚的棉絮褂子,远远望过去整个人像一个行走的炒货铺子。
正走着,前面却突然热闹起来。
夏叶瑾朝前面探了下身子,发现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什么也看不清,便歪头问走在旁边的王坏,“那边为什么特别吵?”
王坏垫着脚尖伸长脖子越过人群望了一眼,说是在走九曲八卦灯阵。
夏叶瑾一听大为惊喜。
这灯阵她只在记载风俗志的书本上看过,却从来没有机会亲眼见识,更别提身处其中亲自去走一走了。
据书上记载,这灯阵是按照易经八卦阵演化而来,中-央两道门象征两仪,四面城壕比作东西南北四象,阵内九城各悬高灯,中间挂着许多祈福灯,路线曲折难走,诡异多变,俨然迷宫一般。
前来赏灯的多半都要亲自到里面走一走,运气好的转一下就出来了,运气差的有时候花个一两个时辰都未必能找到出口。不过找不到出口也不用着急,在阵内还是有许多卖玩艺和吃食的小摊,走累了就坐下歇一歇,吃点东西再继续找,也是十分的怡然自得。
夏叶瑾一行人也各自寻了盏祈福灯,打算去探一探八卦灯阵。可一进灯阵里,才没走几步,原本几个一起的人就全都不见了踪影,夏叶瑾左顾右盼,瞪了老半天眼睛才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了秦隐的身影。
秦隐也看到了夏叶瑾,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她过去。
周围来来往往穿插而过的人十分多,秦隐着一身灰布长衫,混在人群里,明明是十分普通的衣饰,远远望过去却竟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味道,可看着那抹背影,夏叶瑾的鼻子却莫名有点酸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抹身影,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连她自己也忘记了。
“怎么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几个人竟然全都不见了……”夏叶瑾走上前,左右望了几眼,依旧是没有看到王坏几人的身影。
“估计是转到另外的岔道去了,咱们先出去,等会儿在出口等他们就是。”
夏叶瑾听完有点吃惊,从她来到这里开始,这是秦隐一口气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只可惜他们俩都高估了自己的运气,两个人在里面转了老半天却依旧找不到出口,考虑到一味在转圈也不是办法,便找了个靠角落的摊子坐下,随手点了两份汤圆。
夏叶瑾吃了两口,右眼皮却莫名其妙的突突跳个不停,心中有些烦闷,可对着秦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好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搅拌着碗里的几颗汤圆。
“不合胃口?”
秦隐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抬头看着她问。
夏叶瑾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今天好像没有看到水云姑娘?
“她有点事儿出门了。”秦隐的声音淡淡的,他顿了一下,复而又抬头,“阿瑾你好像很关心水云……”
夏叶瑾一愣,赶紧摆手说我是觉得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出来赏灯,她也应该一起的。
这时有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从小食摊前经过,夏叶瑾低头扒了两口汤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坐在对面的人开口,他说该在一起的人,总归是会在一起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对夏叶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当夏叶瑾抬头时,他却笑着说,“今年正好是你们几个来铺子的第六年,我打算送点东西给你们,你可以先想想有什么想要的。没提前要求的话,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送了。”
夏叶瑾心说还有这等福利,正琢磨是不是该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回家,一抬眼瞥见自己手腕上的那个镯子,不由在心内叹了口气。
她现在是附身在别人的身上,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带的走都还是个问题。
*
付清竺一迈进院子就愣住了。
在他的脚下是一个画好的符咒阵,而他如今陷在了这个符咒里,浑身动弹不得。他闭了闭眼睛,心内叹了口气,他早就该料到的,夏叶瑾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的邀请他一起去赏灯,还让他来玉器铺子等她,果然是个圈套。看来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记仇,也比他预计中的沉不住气,竟然提前动手了。
所以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他一脸平静地朝着某个黑暗角落开口,“要杀我还不赶紧的,等待会儿过了时辰,这符咒可就不灵了。”
一声轻笑从暗处传来,浓雾渐渐散开,付清竺看到在近处的龙爪槐下,一袭白衣的水云正斜斜靠着,带着一脸得意的笑,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
“手上的伤感觉如此?”
“劳您记挂。”付清竺挤出两个字来,说话的当口眉心又忍不住皱了起来,那条从指尖延伸出来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手臂,一把短小的匕首从袖中滑落到掌心,他下意识的握住,伺机而动。
水云似乎知道他所担心的是什么,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也对,跟你即将要面对的痛苦来看,这点小小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