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益说的是实话,可掌柜的不想自己早已打定的算盘就这样没了,便说他是谦虚,硬是拉着要留下墨宝,几番推辞不下。
雅间的门却突然被嚯的一下撞开。
“掌柜的,既然钱公子不愿意题字,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话的人一身玉色儒衫,锦带缠腰,气质卓群。两道剑眉硬生生的让其少了些文弱,多了丝硬挺之气。
此人夏叶瑾却是认识,吴中才子陈煜陈子龙是也。
怕是在隔壁听到钱益与掌柜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气跑过来。
心中一阵烦闷。
暗道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陈子龙也太爱多管闲事了一点吧?
“作诗我实在不擅长……”钱益面上并未有何波动,看到陈子龙他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指着他说,“这位陈公子是出了名的诗词大手,掌柜的你去找他就没错了。”
他这话说得并未有何不妥,可听到陈子龙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再联想到当日大比的落败,不由越听越刺耳,便似笑非笑道,“若真要论诗文,小弟我哪里敢跟钱公子比。”
掌柜的见气氛不对想要劝解,却发现已经是来不及。因为雅间里除了陈子龙外,又来了三四位书生,其中两位还是名人顾久和、王中已。
或许是上回吃过夏叶瑾的亏,顾久和的态度要相对和缓些,可王中已却早已是怒气上涌,此刻一脸嗤笑的看着钱益说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足下!”
烦死!
钱益忍不住皱眉,嫌恶之情直接显露在脸上。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读书人,可这段日子以来,这些读书人就像是苍蝇一样一直在他的耳边来回嗡嗡嗡,如果不是碍于他爹,他早八百年就跟这些人干上了。
心中烦燥,面上也显出不耐烦来,钱益直接站了起来,对夏叶瑾说了句“吃饱了咱们走吧”,也不管其他人,径自阔步走了出去。
谢岫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看到夏叶瑾对着她笑,说走吧,社戏要开始了,咱们现在过去还能挑个好位置。
好不容易抓住把柄,找到个奚落打击钱益的机会,陈子龙一行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尤其是王中已,刚才的问话被无视让他浑身不爽,便看着钱益的背影高声说道,“不学无术的白丁一个,凭着几分运气,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以为得个名次就能洗净满身的铜臭了么?”
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
王中已的话戳到了钱益的胸口——满身铜臭味。他很烦这几个字,很烦很烦,特别烦,从小到大都烦。
钱益转身回头,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么?”王中已说着回头与旁边两人交换了下眼色,几个人同时嗤笑了出来。
突然的高声谈话,引来了旁人的围观,在座的多有读书应试之人,早就看钱益不顺眼,听了这话虽不敢明言,但目光里全都是赞同的神色。
钱益无所谓这些人的态度,正要往前几步同王中已理论,却被夏叶瑾拉住。
“王兄当然是说错了!”她上前一步,看着王中已笑容和煦,“你们读书人不都喜欢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么,王兄苦读圣贤书,为的不就是日后鹏程万里华衣美眷相伴么?既然钱公子如今已经先一步得了黄金屋,又何必要洗净?”
嫌弃别人铜臭,你们这些读书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拼了命削尖脑袋往上挤,不就为了这铜臭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话出口后夏叶瑾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这句话的打击面实在太大,得罪了在场的一大片书生,嘴皮子上是爽快了,但拉了一大堆的仇恨回来。
果然在场的人开始咬牙切齿起来,周围闹哄哄的,像是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正郁闷间却听到一直沉默的谢岫烟对钱益说,益哥哥社戏不是快开始了么?咱们赶紧去吧迟了就没有位置了。
这是个好台阶,夏叶瑾正想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混乱中不知是谁伸脚拌了她一下,走得急又冷不丁被这么一拌,整个人扑在了走在前头的钱益身上,对方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出,被这么一撞,步调一时没有稳住,往前微微的踉跄了一下,却正好撞到了陈子龙!
“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动手不成?!——”
陈子龙都还未开口,这边王中已就把话给接了过去,气焰高涨,面容得意,借题发挥,甚至还抓住了钱益的手臂。
“放手。”
钱益盯着被对方握住的手臂,俊眉微蹙。
“我若是不放呢?”王中已面露得意,挑眉看他。
“我说了,放,手。”
原本俊逸的面容霎时结了寒冰,王中已有些忌惮,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就这样放手,岂不是十分丢分?所以就算十分不自在,也依旧没放。
钱益火了。
近来碍于钱老爷他已经在行为上克制了许多,但不等于他钱益就是个软柿子,江南一霸这称号也不是白喊的,所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挥手甩开了王中已。对方一介书生凭着不过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抗得过如此力道,被这么一甩,整个人一下子重心不稳,直接歪在了人群里。
“要不要这么没用啊……”钱益顿觉没趣,也不想再去搭理他,转身抬脚正想离开,却在下一刻定住了脚步。
同样也是一身儒衫打扮的李琳琅站在雅间门口,一脸面无表情。
待对上钱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