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禅的话,宁道奇并没有动怒。
只见他发出一阵长笑声,摇头叹道:“看着你就像看着年青时的自己,从不肯屈服于权威,不肯拘于成法,直到被冰冷无情的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后,这才幡然醒悟。”
“呵,散人这是准备要化身天道,教我做人了吗?”王禅冷笑道。
“王居士能够一人挑翻静念禅院,我宁道奇就算再狂妄,也不敢行如此愚蠢之事。”说到这宁道奇顿了顿,抬头看向那群武林人士,朗声道。“再者我宁道奇又算哪门子的天道,天道者,人道也。”
就在这时,他右手伸出,轻轻拍打着水面。
紧接着,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渭水河面忽然如同沸水一般不断往上冒气泡,气泡越来越多,异响声也越来越大。
最后,只听懂的“哗哗哗”一连串密集的声响。
数不清的鱼儿从水底跃了出来,遮天盖日,蔚为壮观。
“王居士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在与整个天下为敌,今日就算我宁道奇倒在这里,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天命在李唐,望王居士莫要逆天而行!”
那群武林人士听了宁道奇这一番话后,无不内心激动,原本他们只是想要分一杯“杨公宝库”的羹而已,哪曾想到自己竟然是在做如此大义之事,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如果让王禅知道此时这些人的心理变化的话,非要给活活笑死不可。
不过此时显然还不是笑的时候,宁道奇既然能够位列天下武学三大宗师,那就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而且此时王禅也终于是明白了李世民这小子的计谋,分明是想用天下大义压死他。
两人互相对视,宁道奇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仙姿逸态,王禅的目光则变得像刀刃般明透锋利。
“你们什么时候又代表天下了?”王禅嘴角扬起轻蔑的冷笑。
“就算如此,与天下为敌又如何?输赢又如何?人这一生,总要抗争一回。道教讲的是无为,不争,可没教你做佛门的走狗。”
船板上那条大鱼忽然一跃而起,朝星空跃起。
话至此方尽,而话的尽头往往就是拳头。
身在渔舟上的宁道奇一拂衣袖,一道柔和而莫可抗御的劲气像一阵长风般朝王禅挂去。
站在石桥上的王禅,恍若未知,任由劲风吹拂而过。
一道金光亮起,王禅毫发未损,而千年古桥却是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宁道奇双眼一凝,哈哈笑道:“好一个佛门金钟罩,看来居士已经练到了近乎金刚不坏之境,难怪强如了空都会败在你身上。”
自出场以来,宁道奇一直姿态闲适自然,这时忽然风格大变,只见其双手箕张,手如鸟啄,摆出架式来。虽然优美好看,终是落于有力,不合他老庄清静无为的风格。
倏地振衣瞩行,两手化成似两头嘻玩的小鸟,在前方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往王禅迫去。
王禅双眼精光一闪而过,宁道奇这种出人意表的手法和奇异的进攻方式恰好蕴含着一些天地间的道理。
他知道,这种虚实相生的手法是宁道奇“散手八扑”的一扑。
在场其余武林人士可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宁道奇脸上忽然现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的瞧着两手虚拟的小鸟儿,腾上跃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异情况。
只有王禅能够感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株无形的树,而鸟儿则在树丫上活泼和充满生意的闹玩,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令人难以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虚?何为实?
桥下渔舟与桥上王禅,一共相距两丈。
而两丈的距离瞬即消逝。
直至双雀临身的一刻,王禅抽剑猛地挥出,而那两鸟像惊觉有敌来袭般,狠啄剑身,拉开激烈鏖战的序幕。
王禅站在石桥上,双脚如同生根一般,一动不动。
他身旁只见人影幢幢,宁道奇正以惊人的速度闪挪腾移,双手化作的两头小鸟活如真鸟般,可钻进任何空档缝隙对王禅展开密如骤雨、无隙不入、水银泻地般的近身攻击。
而王禅只是脸色淡然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一剑破万法的剑法,那王禅现在所使的就是。
在场观战的那群武林人士只觉眼花缭乱,在他们眼中,宁道奇快到不可思议,而王禅则是慢到不可置信。
叮!叮!
两响清音后,宁道奇再次回到渔舟之上,恢复与王禅隔远对峙之势,就像从没有动过手。
他双手负后,两头小鸟似已振翼远飞,微笑道:“竟能一剑之意挡我千多记鸟啄,这就是让妃暄也自愧不如的剑法吗?”
王禅看着宁道奇,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散人不愧是道门大家,深明虚实之分。怕是离架起天人之桥,亦不远矣。”
“居士知道天人之桥?”宁道奇凝重道。
“不仅知道,而且我已经站在上面了。”
王禅看着宁道奇,轻声笑道。
抬头看着站在石桥上的王禅,宁道奇忽然觉得有一丝不真实感,仿佛眼前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莫说王禅确确实实站在他面前,以宁道奇的感知能力,就是数里之外的事物都能清楚的感知道,这又如何能不让他感到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