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才微亮,洛阳城门外便已经聚集了大批等候入内的百姓,多是作着小本买卖的商旅与赶早市的农民。
其中一人一袭青衫混在人群中间,这人明明无论气质样貌,还是穿着打扮均与身边之人格格不入,可偏又给人一种极其自然的感觉,好似本该如此。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大门缓缓打开。
洛阳的规模果是非比一般小城,只南城门便开有三门,中间的城门名叫建国门,左为白虎门,右为长夏门,型制恢宏。
众人鱼贯而入。
只见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天街,在眼前笔直延伸开去,怕至少有七、八里之长。
街旁遍植樱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树木,中间则为供帝皇出巡的御道,际此春夏之交,桃红柳绿,景色如画,美不胜收。
大道两旁则是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
王禅抬眼望去。
只见此时洛阳城就像刚苏醒过来一般,车轿川流不息,热闹非常。行人中不少身穿胡服,显是来自西域的商旅。
只看眼前的繁荣,谁都感受不到城外的世界战争连绵,生灵涂炭。
更想不到洛阳正陷于内外交煎的地步,成为各大势力倾轧角力的轴心。
王禅离开了人潮涌涌的天街,沿着洛水西行,宽达十多丈的河面,巨舟并列,以大缆维舟,铁锁钩连,蔚成奇景。
这是洛阳城的一大特色,它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把洛阳分为南北两区,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的浑成感觉。
虽然同样是引江湖之水贯城而过,但洛阳这种恢弘壮阔的景象却远非江南水乡可比。
可也正是如此,便可以看到杨广当年是如何的劳民伤财。据说为了使洛阳有都城之实,杨广从全国各地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巨贾,又将河南三千多家工艺户安置到郭城东南隅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居住,所以眼前才有此气象。
不过凡事皆有两面,就与扬州大运河一般。异日不论谁人得到天下,都将会享受到杨广的建设成果,只要管治上稍为得法,盛世可期。
一路上,王禅已经不知感受到一股强横的气息。
如今天下的形势早乱作一团,师妃暄再插手其中,使得这个情况变得更为复杂。
世人皆传言,和氏璧、杨公宝库,两者得其一便可问鼎天下,成为九五之尊。因此只要能从师妃暄手上取得和氏璧,便等若有了半边天下,这等好事,凡欲得天下者,谁不想来碰碰机会,这才造就了此刻洛阳的空前盛况。
当然要是世人知道,如今“杨公宝库”也在洛阳,只怕会更加疯狂。
可以说,如今谁掌握了洛阳,便握住了整个天下。
......
王禅随意找了间酒馆,要了一壶清酒,几样小菜,在那自饮自酌。
整个酒馆除了王禅之外,只剩下一个客人,那人坐在相对最远的另一角落,正背对他,同样独自一人在那自斟自饮。
“既然跟了我一路了,又何必坐那么远?”王禅把玩着手中酒杯,抬头看着那人,嘴角微微扬起。
那人单从背影便显得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
“王公子的确高明,我本来已经觉得有够小心,可仍是瞒不过你。只是我一向孤僻成性,这般说话,反而更自在。”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又非常悦耳,似乎并无恶意。
“王公子今趟到洛阳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只是个俗人,自然也是为了和氏璧而来。”王禅轻声笑道。
那人沉吟了片刻,接着开口道:“那不知依王公子所见,这次谁最有可能夺得这和氏璧?”
王禅哑然失笑道:“你这个‘夺’字恐怕用得不大妥当。先不说有宁道奇在旁照拂,只是师妃暄本身登峰造极的剑法,已足可使人难起妄念,所以对于那些人而言,还是用‘求’代替‘夺’比较妥当。”
“公子也不能?”
“我从不求人。”王禅看着那人,轻声笑道。
“那撇开公子,谁又最有希望......恩,求得这和氏璧呢?”那人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
一统天下的有三人。”王禅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接着开口道。“若换了我是师妃暄,当必从其战绩、施政、声誉等各方面去衡量某人是否适合做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第一个最有机会的人,必是李密无疑,碰巧他刚新胜宇文化及,过往又曾数次开仓赈民,声誉之佳,谁能媲美?”
“第二个则为王世充,只看洛阳的安定情况,便可见他管治有方,且其根据地乃中原的心脏地带,雄视四方,使人难以轻觑。”
“李渊怎么样?”不等王禅说出第三人,那人忽然开口问道。
“李渊既好声色,又依附突厥,故虽有实力,被师妃暄挑选的机会看来却不大。”
“那么‘江淮’杜伏威呢?”
“杜伏威声誉一向不佳,兼且最近又与铁勒人勾结,想得到和氏璧嘛!怕只余强抢一途。”
王禅轻笑道:“天下虽是四分五裂,但不成气候者众,有资格称王者寡。现在大江以南不外萧铣、林士宏、沈法兴、宋阀四大势力。目前以萧铣最具实力,可惜巴陵帮难脱贩卖人口的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