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道:“孤朝天子算有七年之厄,不料长子邑考为孤遭戮;此乃天数,荷蒙圣恩特赦归国,加位文王,又命夸官三日,深感镇国武成王大德,送铜符五道,放孤出关。不期殷、雷二将奉旨追龚,使孤势穷力尽,无计可施;束手待舞之时,多亏昔年孤因朝商,途中行至燕山,收了一婴儿。路逢终南山气士云中子带去,起名雷震。不觉七载,谁想追兵紧急,得雷震子救我出了五关。”
散宜生道:“五关岂无将官把守,焉能得出关来?”
文王道:“若说起雷震子之形,险些儿吓杀孤家。七年光景,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胁生双翼,飞腾半空,势如风雷之状;用一棍金棍,势似熊罴。他将金棍一下,把山尖打下一块来,故此殷、雷二将不敢相争,诺诺而退。雷震子回来,背着孤家飞出五关;不须半个时辰,即是金鸡岭地面,他方告归终南山去了。孤不忍舍他,他道:师命不敢违,孩儿不久下山,再见父王。故此他便回去。孤独自行了一日,行至申杰店中;感申杰以驴儿送孤,一路扶持,命官重赏,使申杰回家。”
宜生跪启道:“主公德贯天下,仁布四方,三分天下,二分归周。万民受其安康,百姓无不瞻仰,自古有云:克念者自生百福,作念者自生百殃。主公已归西士,真如龙归大海,虎复深山,自宜养时待动。况天下已反四方诸侯,而纣王肆行无道,废妻杀叔,制炮烙虿盆,醢大臣废先王之典;造酒池肉林,杀宫嫔,听妲己之所谗,播弃黎老,昵比罪人,拒谏诛忠,沉湎酒色,谓上天不足畏。谓善不足为,一意荒淫,罔有悛改,臣料朝歌不久属他人矣。”
言未毕,殿西一人大呼道:“今日大王已归放土,当为公子报醢尸之仇。况今西岐雄兵四十万,战将六十员,正宜杀进五关,围住朝歌,斩费仲、妲己于市曹,废弃昏君,另立明主,以泄天下之忿。”
文王听而不悦道:“孤以二卿为忠义之士,西土赖之以安,今日出不忠之言,是先自处于不赦之地,而尚敢言报怨灭雠之语。天子乃万国之元首,纵有过,臣且不敢言,倘敢正君之过;父有失,子亦不敢语,况敢正父之失。所以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为人臣子者,先以忠孝为首,而敢以直忤君父哉?昌因直谏於君,故囚昌於里虽有七戴之困苦,是吾愆尤,怎敢怨君?归善于己,古语有云:君子见难而不避,惟天命是从。今昌感皇上之恩,爵赐文王荣归西土,孤正当早晚祈祝当今;但愿八方宁息兵戈,万民安阜乐业,方是为人臣之道。从今二卿切不可逆理悖伦,遗讥万世,岂仁人君子之所言也。”
南宫道:“公子进宝,代父赎罪,非有谋逆,如何竟遭醢尸之惨?情法难容,故当无道以正天下,此亦万民之心也。”
文王道:“卿只执一时之见,此是吾子自取其死,孤临行曾对诸子文武有言:孤演先天数,算有七年之灾,切不可以一卒前来问安。候七年灾满,自然荣归。邑考不遵父训,自恃骄拗,执忠孝之大节,不知从权,又失打听,不知时务进退,自己德薄才庸,性情偏执;不顺天时,致遭此醢身之祸。孤今奉公守法,不妄为,不悖德,以尽臣节。任天子肆行狂悖,天下诸侯自有公论。何必二卿首为乱阶,自恃强梁,先取灭亡哉?古云:五伦之中,惟有君亲恩最重;百行之本,当存忠孝义为先。孤既归国,当以化行俗美为先,民丰物阜为务,则百姓自受安康,孤与卿等共享太平;耳不闻兵戈之声,眼不见征伐之事,身不受鞍马之劳,心不悬胜败之扰。但愿叁军,身无披甲胄之苦,民不受惊慌之灾,即此是福,即此是乐;又何必劳民伤财,糜烂其民,然后以为功哉。”
南宫、散宜生听文王之训,顿首叩谢。
文王道:“孤思西北正南欲造一台,名曰:灵台。孤恐上木之工,非诸侯所宜,劳伤百姓。然造此灵台,可以观灾祥之兆。”
散宜生奏道:“大王造此灵台,既为观灾祥而设,乃为西土之民,非为游观之乐,何为劳民哉?况主公仁爱,功及昆虫草木,万姓无不衔恩。若大王出示万民自然乐从。若大王不轻用民力,仍给工银二钱,任民自便,随具所欲,不去强他,这也无害于事。况又是为西士人民观灾祥之故,民何不乐为?”
文王大喜:“大夫此言方合孤意。”随出示张挂各门。
文王听散宜生之言,出示张挂西岐各门,惊动军民人等,都来争瞧告示。
只见上书写着:“西伯文王示谕军民人等知悉:西岐之境,乃道德之乡;无兵戈用武之扰,民安物阜,讼简官清。孤囚里羁縻,蒙恩赦宥归国,因见迩来灾异频仍,水旱失度;及查本土,占验灾祥,竟无坛址。昨观城西有官地一隅,欲造一台,名曰灵台,以占风候,若验民灾。又恐士
木之繁,有伤尔军民力役;每日给工银二钱支用。此工亦不拘日之远近,但随民便;愿做工者,即上部造,以便查给,如不愿者,各随经营,并无强逼。为此出示谕众通知。”
西岐众军民人等一见告示,大家欢悦,齐声言道:“大王恩德如天,莫可图报。我等日出而嬉游,日入而归宿,坐享承平之福,是皆大王之所赐。今大王欲造灵台,尚言给领工钱,我等虽肝脑涂地,手胼足胝,亦所甘心。况且为我百姓占验灾祥而设,如何反领大王工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