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寒开出的条件苛刻,杜侧妃手扶着银杏树,心间一阵狂跳,显得十分为难:“四皇子不过是个孩子,不足以挡着世子的路。婢妾曾受徐昭仪的恩情,又怎能对她唯一的儿子下手?”
看似温文尔雅地笑着,苏暮寒语气十分轻松:“侧妃娘娘,您也说过,除去自由,谁做皇帝与您都没有相干,何况这些隔夜的恩情,早随着时光淡去。您若有法子动得慕容芃,自然也可以留着慕容萱。”
慕容芃储君之势已成定局,提早入住太子东宫。身边侍卫、太监一大堆,宫里头戒备森严,杜侧妃哪里能近得他身?
若想要自由,还是只能从慕容萱身上下手。杜侧妃背上丝丝凉气直冒,心中天人交战,一片无望的茫然。
想起初进宫时徐昭仪对自己的照拂,她那张温柔淑婉的面宠与外头的海阔天空不断变幻,实在叫杜侧妃难以取舍。
杜侧妃头疼欲裂,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叹,将手轻轻支在自己太阳穴上,向苏暮寒露出哀怨欲绝的眼神。
“你既如此为难,本世子便再让一步。只须你出手一次,成与不成都立刻安排你出府”,苏暮寒依旧不温不火,笃定了杜侧妃别无选择。
做戏便要做全套,苏暮寒依着与苏光复的说辞,将怀中一沓银票递给她,继续骗得杜侧妃上钩:“侧妃娘娘身边虽有些积蓄,总不如这种普通钱庄的银票好用。这是我命人兑的五百两银子,留给你日后傍身。”
恩威并施,五百两的银票足见苏暮寒的诚心,杜侧妃手无招架之力。既已迈出第一步,便是上了贼船,由不得她中途反水。
夜深人静,杜侧妃独自拥着凉被坐在榻上,心思百转千回。为了自由,便只能对不起徐昭仪当日的照拂之恩。她将银牙一咬,终是做出了决断。
杜侧妃燃起一盏灯烛,开了自己卧房里那只老旧的箱笼。
在箱笼的最底层,藏着一只松香木填漆的盒子,里头拿白棉布裹得严严实实,是一块黑魆魆的木版,约有巴掌大小。
那是一幅刻制喜鹊登枝木版年画的模板,当年父亲手自刻就,弥留之迹才交到她的手上,又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同她说了三两句话。
箱笼里头还有些东西,杜侧妃平日从不示人。她拿湿帕子掩了口鼻,又从里头取出一瓶淡粉色的药水,颤颤抖抖往那年画模子里倒了几滴。
帕子也遮掩不住,一股清淡的气息在室内氤氲,还含着股窝丝糖的甜香气。眼瞅着那药汁融于模板,杜侧妃才忙忙将它放回盒子里,好生将盖子盖上。
连着洗了几遍手,又开了临着炕的窗户叫微湿的夜风吹入,杜侧妃这才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似脱了骨一般使不出半分力气。
阿萱素日乖巧,有一个特殊的爱好,最喜摆弄木头之类的小刻件。那块木版上,又有他喜食的窝丝糖香气。这块木版若到了他身边,必定爱不释手。
良药苦口,鸩毒却清香宜人。每日里悄然侵润,足以令慕容萱中毒。杜侧妃虽则于心不忍,却抵不住逃脱樊笼的希冀,横下心去一抹黑走到底。
晨间询了辛侧妃,隔日便要入宫向楚朝晖问安,顺带看望孕中的孟昭仪。
因是长久不见,杜侧妃怯怯笑道:“妹妹的生辰近了,想要进宫去太后娘娘跟前,向旧主磕头问安。多日不曾见两位昭仪娘娘,尤其孟昭仪月份大了,妹妹也十分挂念,明日想随着姐姐入宫去瞧瞧。”
往日里总劝杜侧妃要多出来走走,杜侧妃偏是不听。见她愿意主动出门,辛侧妃自然应承,与她约下了时辰。
天光大亮时,安国王府里两位侧妃穿戴整齐,又传了两辆翠幄青绸的平顶马车,直直出了府,径直入了皇宫。
今日起得早些,杜侧妃头有些发晕,倚着马车内那四只一年景的大迎枕只是打盹。辛侧妃瞧得好笑,拿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不过早起了半个时辰,竟懒成这幅样子。”
杜侧妃伸个懒腰,笑容有些牵强:“不瞒姐姐,这一阵子身上的确不大好,夜里睡不踏实,总觉得乏得很。”
“若不然择日不如撞日,便求了太后娘娘恩典,请个太医替妹妹把把脉吧”,辛侧妃关切地试她的额头,只觉得温凉滑腻,并不烫手。
“本是为着生辰将至,给旧主子叩个头,哪能再拿着自己的身子骨说事,惊动太后她老人家”,杜侧妃微微阖着眼,露出清浅的笑容:“每年夏末秋初的,总爱苦一阵子夏,妹妹略躺一躺便好。”
见杜侧妃身后拿红绸布裹着包袱,放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辛侧妃诧异地问道:“妹妹还带了东西?”
“前些日子整理箱笼,翻出了一幅刻制木板年画的模板。想着四皇子好这些东西,便拿给他玩吧。”杜侧妃将手搭在盒子上,轻轻弹了两个,似是有些不舍:“说起来,这块版还是我父亲刻制了,送给我把玩,我哪里好这些东西。”
杜侧妃情绪不高,只阖着双目假寐,不再与辛侧妃搭话。
辛侧妃见那盒子精美,到特意瞅了两眼,摸了一下那只松香木的盒子。
两位侧妃娘娘入了宫,走马灯一般停不下脚步,先去皇太后与皇后宫中请了安,再到含章宫拜见楚朝晖,两位昭仪娘娘还要排在后头。
掐丝珐琅花斛里是温婉新采的白莲,透着清淡的香气。楚朝晖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与慕容薇和罗蒹葭说话,听说府里侧妃前来请安,便命人传进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