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过后,众人已是各自回房歇息了,慕容逸雪早早熄了灯烛。
谢安歌说的没错,慕容家本是江南八大世家之首,十年前慕容逸雪与上官明月决裂后,黯然神伤,散尽了家财,昔日的慕容府如今也不知被哪家名门贵族买了去。
谢安歌实在是个完美的化身,拥有着华贵的家世,翩翩公子的风度,他不习武也不饮酒,对待所有人都是那样文雅,温柔,慕容逸雪自嘲的叹了口气,有这样的人照顾白芸熙,难道不好么?比起颓落的江湖剑客要好出不知多少倍,更何况…他的心并不是完整的,再过些时日,就到了烟雨楼之约…
外表有着七分相似,实则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子,在慕容逸雪的心里已无法分别孰轻孰重。
夜晚安静,仿佛能听到露珠滴落在花瓣上的声音,也能听见窗外长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但慕容逸雪并没有丝毫警惕和担忧,因为他已不难分辨出,来者是位柔弱的女子。
风声轻柔,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她的脚步迟疑片刻,走进屋里,又轻轻将门掩起来。
她的衣衫带有醉人的芳香,世家里的小姐,都有着香薰的习惯。
她很缓,很慢的走到了慕容逸雪的床前,她的一双玉手,慢慢的抚摸着慕容逸雪的脸庞。
然后,慕容逸雪就听到了衣衫滑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的心跳的很厉害,因为他已能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身子紧紧的拥着他。
她的身子起初如绸缎般,冰凉而柔软,但越发的烫了起来,像是一团跃动的火焰。
慕容逸雪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既已有了婚约,他也回来了,你又何必来找我?”
她沉默了许久,也叹道:“原来你都是知道的。”
慕容逸雪听到这个声音,突然触电般推开了她,失声道:“你不是她…你是谁?”
她冷笑了一声:“你难道把我当成白芸熙了么?”
她显然是生气了,女孩子最忍受不了的事,就是当一个男人跟她亲热时,竟把她误以为别的女人。
慕容逸雪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他只有沉默。
她忽然紧紧地搂住了慕容逸雪的脖颈,梨花带雨,哭着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为什么故意让萧承宇生气,他才会拿剑刺你的,对不对?”
她哭的更大声:“可是他的剑法虽高强,又怎能伤得了你?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比你差了多远,好来取消那见鬼的婚约。”
苏婉儿的泪水冰凉,就滴落在慕容逸雪的胸膛,慕容逸雪这才知道,原来苏婉儿与萧承宇也是有着婚约的,这世家的关系如今已经乱成一团,看起来李望舒对林语柔也是情深款款,还有白芸熙…想到这里,慕容逸雪就不由得生起一阵悲伤。
苏婉儿的身子抖得厉害,她颤声道:“你带我走好不好?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不回来…”
慕容逸雪心中不忍,但还是缓缓的挪开了她的身子,叹道:“婉儿…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苏婉儿咬着嘴唇,冷声道:“我已从望舒哥哥那里知道了你的过去,你就是忘不了那个伤了你的女人,是么?”
慕容逸雪沉默,沉默有的时候就是默认的意思。
苏婉儿忍不住身子的起伏,颤声道:“可是白芸熙呢?你为何能对她动心,我又有哪点比不上她,你说?”
慕容逸雪的心软了下来,他已忍不住想抚着她的头发,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谁知苏婉儿突然起身,裹起了衣衫,恨声道:“慕容逸雪,你简直就不配有人爱你,难怪你十年前的女人离开了你,你放心,白芸熙绝不会嫁给你的,我也绝不会嫁给你!”
苏婉儿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消失了。
可慕容逸雪的姿势许久都没有改变,他只是一动不动,苏婉儿说的话,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狠狠的扎进他的心口,谁也不会嫁给我…是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欠了苏婉儿的情,欠了林语柔的债,欠了白芸熙太多太多…似乎他对不起玉皇山庄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已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他现在只想尽早离开这玉皇山庄。
可白芸熙…慕容逸雪深知,对她已经动了情。若是要走,也应当跟她道别才对。
他突然着急起身,快速走出屋门,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见她一面。
转过长廊,东南面的第二间厢房,就是白芸熙的房间。
慕容逸雪方才走过长廊外的石阶,就远远瞧见一个人提着灯笼,缓步的走来,他走到白芸熙的房前,本来伸手去叩门,想是觉得她已睡着,便轻轻的唤道:“芸熙,你可还醒着吗?”
这么文雅,温柔的男子,也只能是谢安歌了,慕容逸雪神色黯然,暗道,我又何必再来打扰她?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发觉谢安歌轻唤几声,见到并无回应后,悄然的熄了灯笼。
此时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色竟然变得些许阴沉,冰冷,而那个温和,柔弱的少年,已不知去哪里。
只听得他冷冷的说道:“出来吧。”慕容逸雪心中一惊,莫非他已发觉了我?
谁知谢安歌又淡淡的说道:“我已说过不要来这里找我,我的话阁下都已忘了么?”
谁知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人,淡淡道:“谢公子不必动怒,这也是宗主的意愿。”
只见谢安歌冷哼一声,又淡淡道:“东西在我房里,你前来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