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下,褚陶再不会来看他?他记得在上辈子他身子彻底被毁之后,虽然很少见到褚陶,但仍有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来给他看病,药也是一直吃着的,那证明褚陶是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一个人不能来看另外一个人,除了这个人伤透了他的心,让他绝望,会不会是他根本来不了?
“就算你以前有你的父亲护着……”
这句话越咀嚼越不对,原来他注意的是“护着”,现在却是“以前”,以前有,现在没了……那个时候,褚陶是不是已经出事了?他保护不了他了……
寒意从褚直脚底冒了出来,他继续一字一字的咀嚼罗氏母子的话。
褚渊忽然打断了罗氏,他当时以为褚渊是急着送他上路,现在想想,却似乎是怕罗氏说出什么。
这母子俩如此不择手段,毒蛇一样盘踞在国公府多年,他们的话可信吗?
褚渊那个浅笑不停地在褚直脑中回放。
“你不是风华绝代吗?”
“父亲不是最喜欢你吗?”
褚直极力回想当时褚渊的表情,浅笑中糅合着残酷和得逞的快意再明显不过,但他的眼睛,冰冷中却夹杂着一丝……嫉恨。他嫉恨他,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不能释然?不,他没有释然,他是更恨了,因为他不停地重复褚陶对他的失望透顶,就是想让他以为父亲是对他真的失望了,让他死在对父亲的误解中,死在绝望里。因为褚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
他不觉又出了一身汗,比方才噩梦中的汗还要多,但心脏却在砰砰砰地跳着。
“怀瑾,睡觉了……”
二娘不舒服地动了一下,口中模糊地呢喃着叫他。
怀瑾……他的字是褚陶所赐。怀瑾,怀瑾握瑜兮,何等美好的寓意……不,这绝不可能,褚陶连绿帽子都给自己戴上了,他诋毁了他母亲的清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褚直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睡去。
二娘知道他昨晚上没睡好,想到最近伙食无味,褚直身子骨又弱,大清早提了篮子叫上敛秋去早市给褚直买老母鸡去了。
石桥坊附近就有一个早市,燕京附近的农家或者小商小贩一大早带着要卖的东西进城,聚集在早市上,有需要的人家就去买,天一亮开市,一般过了辰时这早市就散了。
二娘去过几次了,现在青菜少,但是新鲜的无污染的柴鸡蛋、老母鸡、野生鲤鱼、鲫鱼、干菜、米粟……还是很丰富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上野味。
不过她今天的目标是老母鸡,牛肉自从被赶出来后基本就跟她无缘了。比起羊肉,二娘觉得老母鸡更适合褚直消化吸收。没多久,她就相中了一位老婆婆带来的老母鸡,三斤多重的老母鸡,毛油光油亮的,才八十文钱。二娘买了两只,老婆婆还送了一大把自己晒的干豆角。
二娘把干豆角交给敛秋装在菜篮子里,见她提的篮子已经满了,手上还拎了一只鸡,就自己拎着另外一只去看卖山蘑的。
褚渊戴着帷帽站在远处默默看着那个穿着白绫袄儿、湖绿色织金裙子的高挑姑娘。同样家常的衣裳,她穿着好像就比别人多出一种感觉,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里,即使手上倒提着一只鸡,即使是跟人讨价还价,看着还是那么赏心悦目。她脸上挂着恬然的笑,行走在早市里自在又随意,好像从来没过过国公府那样的日子,也从来没有被从国公府里赶出来过,真是个不一样的人。